男男军中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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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02年9月30日，距离李正伟退伍，正好还剩下三个月。今天下午两点半，礼堂要召开年度双拥模范表彰大会，我起床的时候，故意没有叫他。要换在以前，我早就几拳把他弄下床来，但现在，一想到他马上就要离开，而且他家里已经给他报了明年一月份的托福考试，我就感到特别地失落。他口口声声说："班长你放心，我忘了爹妈也忘不了你"，可我心里清楚，一旦他脱下了这身军装，就是我们背道而驰的开始。我们自然会时常通信、电话问候，但最后也肯定会失去联络、天涯海角。

如果光看我们的外表，多数人肯定都觉得，李正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而我是个大老粗。也对，他来自专出美人的杭州，喝着西湖水长大，自然秀气、水灵，而我来自河南平顶山，那里只出煤炭，所以生就粗糙、黝黑。可事实哩，我觉得却恰好相反，他才是个地道的缺心眼、少根筋。

1 N3 ?- H6 C% R! g8 k, o别看他大名正伟、政委的，乍一听还挺吓唬人，可他在我们这里根本吃不开。他比我早一年的兵，好不容易当上了我们勤杂二班的班长，虽说我们班只有我、他和林干事三人，但大小也是个干部嘛，他倒好，板凳都没坐热就倒台下岗，成全了我。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他时运不济、活该倒霉，而林干事则总结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那天是他轮休，他就去市中心约见高中同学。像他这种整天躲在被窝里抹口红——当然按他的狡辩那叫"唇膏"的瞎臭美，照说出门都会换便装才对，可他那天不知咋的穿着制服就出去了。他上了公车，车子才开出去一站，就上来三个小流氓。那三人看见前面坐着兵哥哥，就跑李正伟跟前喊道："同志，同志，我们这有个病人，麻烦你让座。"李正伟一拍自己的肩章，很酷地问道："想挨武警揍吗？"那三人显然不知道武警和机关兵的区别，立即就打起了退堂鼓。人家退了也就算了呗，李正伟居然又直起身子，对那三个人做了个据说极其猥亵、下流的手势——而这一切，全给坐在后面的通讯站王指导员看到了眼里。

王指导员那天穿着整齐的西装，本来是去和女朋友约会的，可他临时改变主意，不怀好意地跟上了李正伟。他看着他和狐朋狗友接上头，又看着他逛商店、换衣服，然后进了麦当劳。那阵子关于某个女明星穿日本军国旗的事件正闹得沸沸扬扬，而李正伟这天穿的便服背上，居然是一面美国国旗！更叫人无法容忍的是，指导员过去喝令李正伟"赶快换"，这才看见李正伟那顶代表军人荣誉的帽子，给他们当做垃圾桶装起了瓜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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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报批评、大会检讨自然一个也不能少，李正伟在案发后的第三天再次遭到打击，被革除了勤杂二班班长一职。紧接着我临危授命，他成了我的兵。林干事刚开始还语重心长地开导李正伟，人嘛总是要犯错的，只要改了就好。但很快我们就都发现，李正伟根本就没把这事往心里去。李正伟肆无忌惮地告诉我们，他本来就不喜欢部队、不想当兵，但他爷爷是抗美援朝的烈士，临终遗愿希望自己的子孙从军干革命，他父亲因为染上肝炎倒是躲过一劫，可是父债子偿，他高中一毕业就被迫光荣地穿上了橄榄绿。后来，林干事又打听到了新的情报，说其实李正伟他们家里也只是走走形式，一来好叫他奶奶心里好受，再者也顺便把李正伟锻炼锻炼，等他退伍了出国深造，他们家里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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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这些消息，我不免生出志不同、道不和的挫败感来。我和李正伟相反，我天生就向往军队、喜欢当兵。记得读中学的时候我看过一个电视记录片，讲的是新疆某边防哨所官兵的感人事迹。我看了之后大受鼓舞，当即就立下了重誓，"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所以表面上，大家都以为我是高考无望才投身军营的，可事实上当兵才是正中我下怀的美事。

% X0 x$ d6 k0 `7 p不过新兵连刚结束，我就被选中来到军区政治部的宣传处，在礼堂做起了搞宣传栏、放电影的机关兵。我是不是应该感到丧气哩，可我似乎还挺开心，而我之所以这么开心，全是那个叫李正伟的少年害的。当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当我看见眼前的这个小兄弟，长着一双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睛时，我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李正伟虽然家境不错，但为人并不浮华，长得虽然秀气，但还算能够吃苦；更难得的是他对人热情，又很风趣，跟他在一起，简直就像活在一出永不落幕的情景喜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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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是多么地希望他能和我一样，踏踏实实地继续干下去啊。可他不，他一门心思就想着出国，而且分别在即，他也依然整天地没个正形，对于我内心的波动全然不觉、无动于衷。
* T: Y. I6 v1 e我一看表，已经快两点，我赶紧翻身下床。其实我早就料到王小兵会来这么一着，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抢着做重活、累活，看我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念叨"你就只有三个月就要退伍了啊".不是还有三个月吗，虽然被他这么珍惜着我很高兴，可我不愿意这么早就把离情别绪弄到台面上来，而且我觉得，正因为分别在即，我们才更应该把最后的日子过得开心、更开心啊！

. W$ K/ ^4 q  p. I7 ]  l5 }- V7 u所以一进礼堂，见他正站在凳子上吃力地挂着标语，我就故意拿话刺他："班长，想入党了吧？"王小兵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却又笑着说："过来帮忙。"我站着不动，还从他摆好的水果盘里，摘下一粒葡萄往嘴巴里送，我说："你不会等林干事来了再挂？"这招果然灵验，王小兵居高临下地，对着我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别给我蹬鼻子上脸！"我装出我们孙指导员的语气，数落他："要文明，要文明，我说过多少次了，啊？"王小兵对着我又是一下，他正要继续逞口舌之快，却听见背后传来林干事的声音："还在逗乐呢，你们看看都几点了？"我俩暂且打住，但会议一开始就又在调度室里，为谁出去冲茶倒水打响了新的一轮唇枪舌战。我也不记得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反正我们是一见如故，接着相见恨晚，然后就成了今天这样的欢喜冤家。用王小兵的话说，我们是"一天不闹如隔三秋"！

4 {# ^2 N( @6 p, ^' F如果王小兵知道我是同性恋，而且对他心怀不轨，他肯定会为自己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后悔，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有个暗恋多年的女同学，对方在上海已经念到了大四，而他却在三次高考落榜后，一个急刹车转弯来了部队，要不是这样他们肯定已经好上了。不过他自从认识了我，在我的帮助下，终于又鼓起勇气，对这位女生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王小兵虽然长得不错，乍一看很像香港的明星古天乐，可他实在有点粗线条，所以追起女生来倍感艰苦。刚开始他还只是让我帮他参谋，该给对方买些什么礼物，到后来他干脆连写给对方的信都要我来代笔。我说："你就不怕你老婆爱上我？"他倒想得开，说："那也比便宜了别人强！"在我们的努力下，王小兵觉得他们的感情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着。于是我们计划在国庆那天，他去趟上海。人是我帮他追到手的，到了胜利在望的时刻，我却不免有点失落。我喜欢王小兵吗，嘿嘿，有一点。我喜欢他什么呢，我喜欢他的直来直去，我喜欢他的古道热肠，我喜欢他的憨厚淳朴。所以我故意打击他、挖苦他，说我现在是因为当兵没法子，才跟着他混，等我出去了，哼哼，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我明明是句玩笑话，可他居然当了真，一连好几天都不和我说话。我只好又自己打自己嘴巴，哄他说我忘了爹妈都忘不了他这个最亲最爱的好班长。

话一出口，我就感到自己的脸在迅速发热，我心虚地逮住刚巧路过的四川老兵，问他想不想听超级黄色短信。四川老兵虽然是堂堂勤杂一班的一班之长，却色得出奇，张嘴就谈女人，闭嘴就想娘们。

9 W6 x0 S, O5 M/ {3 }6 R四川老兵把头点得像个拨浪鼓，我就贴住他的耳朵，急中生智地瞎编胡说起来。突然，我听见王小兵在小声呵斥："李正伟，你要注意，你念叨这些东西，你还要脸不要了？"他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我一乐，就得意地回答道："不要了，送你吧。"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别这么嬉皮笑脸，我有甚说甚！" "我真的要给你呀，哈哈！" "请你自重，才挨处分就忘了疼？"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敬我，这下我是真的生气了。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毫不介意上次的处分，可事实上我才没有那么超然，那都是我做给他们看的。周围的人都说，你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你马上就要去美国那个花花世界腐败去了，多爽！是吗，很爽吗，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义务兵也好、留学生也罢，都是家里给我的定位，都不是我自己的选择。

别人不了解也就算了，可你王小兵是谁，你居然当着外人的面揭我的伤疤，我立即生起了闷气！不过他也真够贱的，我好说歹说地求他时，他不理睬我，现在我甩起脾气来，他倒嘻着个脸来找我和解了。

今天上午我硬是没有和他说一个字，吃午饭的时候，他主动坐过来找我搭讪，我也只和他约了下午一点半起床，就回了宿舍睡觉。直到午觉醒来，看到他替我干活的良好表现，我才没了继续装酷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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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 W, h" R# }: Z: j) Z大会开到下午五点才完，晚饭过后，我趁大伙都在礼堂看电影的时机，请内急假去了家属区。孙指导员的夫人和我是老乡，我找到她，然后从她家小厨房出了门。我速战速决地去了不远处的超市，买了吃的喝的、IC卡，又买了包湿面巾，我想他明天总不能灰头土脸地去见他的情人吧。我终于坐进了去上海的快巴，激动吗，说实话，还感到一点忐忑。今天是国庆节，举国欢庆的大好日子，我早上和野战部队的一个老乡通过电话，他们今天要去参观科技城，而且会接连放三天假，多有节日氛围啊。可我们机关兵就惨了，就昨天组织我们看了一场电影《生死决择》，然后今天放假一天。要不是林干事主动提出值班，我和李正伟还得留一个人守在礼堂。

李正伟约了四川老兵去逛街，我同样很想跟他们一块，我和李正伟还没有一块出去过哩。可我又想见见张颜，我和她已经快三年没见过面。而且啊，就算我不想见她，我也必须去上海，否则李正伟肯定会吃了我。

明哩，是我在追求张颜，可最起劲的其实是他李正伟。其实刚开始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大张旗鼓，可李正伟却很来劲，他冒险从指导员家翻出去，就为给张颜买她的偶像黎明的CD，又拉我去照相，把我翻来覆去照了一卷底片，就为能找到一张英俊的好季给张颜"望梅止渴".然后我们一起趴在床上写情书，写着写着我俩就开始斗嘴，我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对他动粗，掐他的脸，用直拳、钩拳攻击他的后背前胸，还逐渐往下。他急忙跳下床去，横冲乱撞地把桌子、椅子弄得东倒西歪。我们这房子是木地板，完全不隔音，很快我们就听见林干事在楼下大喊："闹什么呢？"李正伟扯起嗓门就吼："他变态，他非礼我！"我喜欢他这"淫荡"的做派，如果哪天没和他闹上几闹，就总觉得不得劲。可是，当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和四川老兵，也这样不干不净的时候，我又恨得牙齿痒，觉得他不自重，甚至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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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门的时候，李正伟塞了一大包吃的给我，我死活不拿，但最后还是带上了IC卡和湿面巾。他嘱咐我别忘了下车前擦干净脸蛋，我口头上讽刺他"你咋像我老母亲哩"，心里却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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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路上跑了三个半小时，我走到车站大厅，却找不到张颜的人影。多亏李正伟给了我一张IC卡，我赶紧往她宿舍打电话，接电话的居然就是她，她说："要不你直接坐112路车过来吧，我在学校北大门等你。"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似乎并不欢迎我来找她！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见见。我打了个的，可到了以后，在她们学校门口还是没有人。我等了等，只好又去打电话，我跑到她们学校的医院门口才找到电话，打去她们宿舍，她们宿舍的人说"不在，你打她手机吧"，就挂断了。我都不知道她有手机，只好又打过去问号码，才终于找到她，原来她去公车站接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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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n$ A% ]9 {( m9 G1 K4 y我站学校大门等她，进进出出的人像看外星人似地看我。好一会，我才看见她和一个男生从街对面过来了。她冲我笑，笑容还算熟悉，然后她开口说道："这是我高中同学王小兵，这是……"我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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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K( u, d4 [我们去学校食堂吃饭，她的男朋友长得还算高大，可是嘴唇乌得发紫，让人看着恶心。他叫了啤酒，可我没有喝，推说一会还要坐车回去。他客套地说，来了就多耍几天嘛——那就耍几天嘛，他又不是不知道部队有纪律，真是会说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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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颜送我去车站，她男朋友有事就只送到了校门口。我和张颜上了公车，我投了四枚硬币，她才说道："哎呀，我有月票的。"是吗，那算我多此一举好了。车上位子很多，我识趣地坐到了她后面一排。一路上，她不停地回过头来给我介绍外面的建筑，说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但眼睛只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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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l, z* T! q& Z9 I( y2 c后来在车站，我买了1点半的票，还差半小时开车，她可能是怕我会说出叫她尴尬的话，就要去不远处打公用电话。我想起李正伟给我的湿面巾，就拿了出来给她，我说："你擦擦那话筒，脏！"看到她犹豫着接过面巾的尴尬样，我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如果她之前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我，我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可她却对我含糊其辞，让我自取其辱不说，更浪费了我和李正伟的第一个、更是最后一个的国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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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快要剪票了，她才回来，她微笑着说完再见，我转身就走。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赶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