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弟弟

lan007 · 发表于 2009-6-27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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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我弟弟

楔子

　　站在金门大酒店十几层的宴会厅里，方晓冉隔着玻璃窗，看着黑暗中对面的人民公园。它是繁华角落里唯一的静谧和黑暗。远处的上海大剧院和人民广场，像是炫耀着自己的存在，不嫌疲惫地大放光彩。

　　从方晓冉的嘴角溢出一声冷笑，表情与一个14岁的少年有天壤之别。他看着窗户中反射出的自己，虽然穿着正式的小西装，却在这场婚宴中显得如此突兀。

　　“小冉，过来妈妈这里。”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催促，再次撇了一眼对街无人的公园后，他转身。

高思雅 2006-06-24 15:59
第一章

　　“这就是我儿子，刚念初二呢。”快要步入中年的母亲身穿中国传统的大红旗袍，虽然略微发福的身材显得有点笨重，但脸上的喜气掩盖了这一缺陷。陈美好双手搭在方晓冉的肩上，母子双双面对着桌边一群一群的亲朋好友。“小冉，来，这边是你的爷爷和奶奶，还有，旁边那个是大伯父。。。。。。”耳边母亲的声音渐渐地模糊起来，方晓冉静静地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机械地跟着母亲的介绍称呼着这些新冒出的亲戚。“。。。呵呵，这下小冉多出了一个哥哥咯，以后可以和哥哥一起玩了。”突地一下被拉回思绪，“什么？哥哥？”方晓冉抬头看着对过的那个比他高出半个头同样也是西装笔挺的男孩子。“是啊，小冉，这是我儿子。”何建民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儿子说：“何恺，这是你弟弟小冉，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哦。”何恺没有很大的表情变化，对着方晓冉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你好。”“哥哥好。”方晓冉状似乖巧的回给他一个微笑。另一边的陈美好和何建民看见这般情景，乐得咧开了嘴，毕竟为了这两个孩子能不能好好相处，害他们担心过好一阵子。“来来，小冉坐哥哥旁边，妈妈跟爸爸去招呼客人了。”方晓冉怏怏入座，偷偷瞄了瞄身边的何恺，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你要吃什么自己搛。”何恺没怎么在意他，意思意思地说了这么一句。方晓冉两只手在桌子底下绞在了一起，不断地转头望着远处的母亲，突然鼻子一阵酸。十四岁的他虽然还只算得上是个孩子，但是方晓冉明白，从今天开始，妈妈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看着一大桌的佳肴，方晓冉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他的父亲去年死于肝癌，自那以后他们便母子两相依为命地过日子。三个月前母亲突然告诉她打算给他找个新爸爸，本来他是不愿意的，但是外婆外公那里都认为这是好事，既然是大人决定了，那小孩子就没权利反对了，方晓冉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其实，当他看见妈妈又快乐起来，他也很高兴。有没有父亲，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原本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常常忙于工作，一个星期里只有一，两天是在家的。所以，爸爸这个称谓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闪光灯此落彼起，在这般华丽的大厅，方晓冉只是觉得头痛欲裂。还好是十一长假，明天能睡个懒觉。妈妈告诉他下个星期他们就要搬到新爸爸的家里去，到时候他会得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虽然方晓冉对于他生活将有的改变产生过一定程度上的反感，但是能独占一间屋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相对应的安慰，所谓赛翁失马，焉知非富吧。他转过头看看身旁的何恺，却正巧发现他忙着往自己杯子里灌酒。“你怎么喝酒呀？”等方晓冉问出口，才发现何恺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像你这样的小孩当然不能喝了，不过我就不一样了。”这时方晓冉才想起他的未来大哥似乎已经满了18岁，18岁的话，那是应该在念高中吧，方晓冉不禁开始幻想起来，不知道自己18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也能像何恺这样喝酒的话，一定挺爽的吧。

　　直到新郎新娘被送上楼上的总统套房时，何恺已经喝完了好几瓶啤酒，脸上已经开始泛着红晕。方晓冉再不经世事也明白他是醉了，于是拿过他手中半满的杯子说：“别喝了，再喝等会回不了家了。”何恺大着舌头反驳道：“别。。。别烦我，老子没醉，老。。。子才不要回那个什么。。。狗屁家。”第一次听见何恺吐脏话，方晓冉讶异极了，因为从何恺的外表上来看，他一直以为他该是个好学生。从长相上来说，何恺不太像他父亲，眼睛是大大圆圆的，不同于何建民的丹凤眼，嘴唇丰润饱满，别人一般称他这样脸孔为娃娃脸。方晓冉看着他，心里琢磨着他比自己班里最帅的曹炅还上一个等次，平时在学校里恐怕不缺女生追吧。

　　何恺看着方晓冉只顾对着自己发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只觉得火气直冲脑门。一把想抢回杯子，却把半杯的啤酒都洒到了地上。方晓冉回过神，看见溅在自己身上的酒渍，再看看红着眼睛快倒下的何恺，觉得何恺真的是醉得厉害。回头张望着想找人送他们回家，但大部分亲戚都跑去楼上闹洞房去了，剩下的几个也都是自己不熟悉的。方晓冉思考了一下，知道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便找了个服务员，让他给他们开了间房间并把帐记在自己新老爸的头上。

　　方晓冉自认在学校属于力气挺大的那种，至少打架时他曾掰倒过好几个高年级的男生，但是当他扶着醉醺醺的何恺时，总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棵竹子被一头大象给靠着，怎么都使不出力来。好不容易半拖半拉地把何恺扔到了客房的床上，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脱下母亲为了喜酒特意带他去买的西服，就往浴室走去打算洗个澡，只不过刚半只脚还没踏进浴室的门，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

　　“喝，咱们。。。再喝。。”方晓冉蹲下身看着蜷缩在地上嚷着还要喝的大男孩，只能苦笑两声，他已经没有再搬他上床的力气了，还是由何恺在地上自生自灭吧。站起身，刚想跨步子，脚腕被地上的醉鬼给拽住了，方晓冉知道何恺开始发酒疯了，忙着挣脱却一滑整个人摔倒在酒鬼身上。“唉呦。。。”两个人同时发出哀痛的叫声，方晓冉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听见何恺嘴里含含糊糊地叫着什么敏敏的，“是女朋友的名字吧。。。”他低喃着，原来平时电视里演的什么酒后乱性是真的。方晓冉看着地上那位的狼狈样，偷偷笑了出来。第一次发现，人喝醉了发酒疯真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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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等到国庆开学时，方晓冉已经住进了他的新家。何建民是个在区政府里干活的小头头，钱的确是没少赚，在宝山区买了个单元房，分了楼上楼下三层。何恺与方晓冉两人占了最高那层，平时必须共用卫生间，而且根据房屋的特殊设计，他们两人拥有的那个阳台也是连通的，也就是说，无论是走过道还是阳台都能到达对方的房间。方晓冉对新屋子满意极了，以前住的家又小又乱，自己又不喜欢整理，所以找不找东西是常有的事。他环顾自己的房间，有一个大衣橱，木质的写字台边还搁上了一台电脑，令自己更吃惊的是他还拥有一张又大又软的双人床。他开心又兴奋地站上大床，使劲在床上弹跳了几下，试着用手去触及头顶上的天花板。等到他尽兴了低下头，才看见站在门边冷冷瞅他的何恺，心里一惊便顺带地扭了一下脚，整个人摔在了床上。“好痛啊。。。”方晓冉从趴着连忙改坐了起来，双手捂着右脚脚腕，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何恺发现情况不对，便走向床在他身边坐下，“把手放开，我看看。”说着便扯开他护着的脚的双手。方晓冉直摇头说：“没事没事的，经常会扭到的，我已经习惯了。等会就好了，我坐一会就可以了。”何恺没抬头，只是观察着微微发红的脚裸，“你别动，我去拿曼秀雷敦。”

　　等到涂上了薄荷膏，脚疼已经好了一大半。方晓冉带着腼腆的微笑向何恺道了谢。何恺一边拧紧瓶子盖子，一边说：“你妈说下个月让你转到我的学校，这样你就不用天天上学跑那么远的路了。”方晓冉没怎么诧异，关于转学的事情母亲在结婚前就和他提过了，唯一不太舍得的就是班里那些同学。“嗯，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学校好不好念啊？”方晓冉虽然不是那种前十名里的优秀生，但是总也掉不到15名以后，对于自己喜欢的课如语文和英语就特别好，碰到数学就是秀才遇上了兵。“也就那样吧，自己乖乖读就好念。”何恺有一句没一句的，“哥你今年高三了？”方晓冉胆怯地试着用哥哥去称呼何恺，还一边偷偷瞄他的脸色，深怕他露出厌恶的表情，所辛的是，何恺没多大反应，只是点点头，站起身说：“嗯，会比较忙，所以你们平时都尽量少来烦我。”虽然口气里没有很大的敌意，但是话总说得让人不舒服。方晓冉对自己说，目前你是寄人篱下的状况，能忍的还是忍一下比较好，否则会让妈妈操心的。

　　转学对方晓冉来说不是个新名词了。小学里转过两次，之前的中学里又转过一次，总感觉自己在一个学校永远都呆不长。刚到他的新班级，被四十几双眼睛盯得不自在却又躲不了，还好自己已经多多少少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大略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后，方晓冉被安排坐在了一个最后排的男生旁边。班主任李老师和他说，等过了寒假就会重新安排座位了，让他先将就一下。幸好方晓冉眼睛还不错，只是个子矮了点，在从前班里永远都是坐前三排的命，现在突然被换到了最后。这对方晓冉来说也是种新鲜的体验，于是这么想他心里也就好过了一点。

　　方晓冉的新同桌叫做徐默，是学校足球队里的首席参赛队员，人性格比较开朗，是那种直肠子到底，什么都敢说的人。相比之下，方晓冉更害羞内向，有时候他特别羡慕徐黙这样个性的男生，因为母亲老说自己性格像个女生。在徐黙的带领下，方晓冉的新学校生活开始变得不寂寞了。

　　某日中午拿着饭盒跟饭卡去食堂的时候，看见何恺和一个女生走在自己的前面，样子蛮亲密的，方晓冉脑子里突然滑过何恺喝醉那次叫的那个名字，心里偷笑了几声，心想可能这个女生就是那个敏敏吧，原来何恺已经开始谈恋爱了啊。刚想得得意呢，肩膀被身后的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张晨光，最近才交上的一个比较好的男生。“吃饭都不叫我一起啊，你抛弃我了。”说完张晨光还故作西子捧心状，看得方晓冉“噗”的一声笑出来，没拿饭盒的手用力推了张晨光一下。“大白天的你恶心不恶心啊？演琼瑶呢？！哈哈。。。”用上海话来说，张晨光是那种比较十三的男生，就是很八卦，什么事都喜欢掺一脚的那种，平时他在男生女生堆里都混得很好，上课也很聪明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老爱不正经。张晨光对方晓冉露出一个典型痞子笑，调侃道：“嘿，你这么漂亮的怎么能被琼瑶给糟蹋了呢，要演咱们也是演的莎士比亚呀！嘿嘿。”方晓冉提起脚就对着他的鞋踩，平时最恨别人说他漂亮了，明明自己不是那么女相的男生，只不过五官都柔和了点，就被扭曲成这样了，实在觉得很不平衡。张晨光还不怕死地继续说：“你那个哥也长得不错啊，啧啧，你要是个女的，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是绝配啊。哈哈哈！”果然没有一副厚脸皮是混不到那么八卦的程度的，方晓冉开始以崇拜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只耍戏似的“猴子”，唉，原来不单是饭不可乱吃，朋友也是不能乱交的啊。

　　在家庭方面，方晓冉和何恺并没有因为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拉近了关系。很多时候何恺都是窝在自己房间不出来的，即使是吃饭时父母问话也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陈美好老是担心是不是高三的压力太大，于是便老把大堆大堆的补品往家里搬，努力建立起一个称职母亲的形象。而方晓冉因为母亲的表现经常会觉得自己被冷落，虽然心里多少会难受，但是仍是让自己伪装起来，他知道自己以后必须习惯这种感觉。

　　刚上完令人头疼的数学课，方晓冉就急着呼吸新鲜空气一般地往操场上冲，因为正好下节也是活动课。每次熬过数学课方晓冉都会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数学老师上课对他来说就是说天书，画鬼符，黑板上的公式和解题过程没明白过一次，要不是徐黙有时给他指导的话，他恐怕数学要交白卷了。想着想着，方晓冉就靠着小操场上的一个离教学楼门较近的篮球架坐到地上。身体是背对着教学楼，面朝着太阳的。12月份的上海的风也可以冷得刺骨，光靠一点太阳光也温暖不起来多少。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但好像已经没有人记得，妈妈最近一直忙着自己大学里的实验，几乎每天不到晚上10点不到家。想到这里，方晓冉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想道，自己也好歹是个男生，过不过生日其实也无所谓的吧，只是，被人忽略的感觉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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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每个星期四方晓冉的班级都是全校最晚下课的一个班，恰巧这个星期四又碰上方晓冉做值日生，于是他成了最后离开的一个学生。刚关上自己教室的门，就听见离教室不远的西边楼梯间传来何恺的声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偷偷向那边靠近了一点，是为了听清楚谈话内容。

　　“何恺，难道我就比不上她吗？”咦，是一个女生在和何恺说话啊，方晓冉趴在一边的墙上伸长耳朵听着。“不是这个的问题。你也知道我试过去喜欢你了，但是真的不行，我还是喜欢她。”唉，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剧幕啊。“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这么优秀的男生竟然会。。。”“这和优秀不优秀扯不上关系！”那个女生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恺给打断了，方晓冉还来不及细想那未说出的下半句，就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何恺。“你在这里偷听？！”何恺的语气里含着隐藏的怒气，一边的女生也出现，靠了过来，“何恺，你认识他？”“他是我‘弟弟’。”弟弟两个字何恺是用讽刺的语气吐出的。“啊？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了？”方晓冉在这边完全插不上话，看看何恺可怕的表情想开口又发不出声音。“你先走，我和我‘弟弟’一起回去。”“哦，那好，拜拜。”那个女生也很识相，恐怕也发现了何恺现在正在气头上。

　　说不害怕是假的，方晓冉想他一定会把我暴打一顿的，于是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何恺身后出了校园。由于满脑子都是想着会怎么被惩罚云云，就没有注意过马路的车辆，直到手臂上被人用力一扯，才发现何恺正用力瞪着他，而刚才与他差点亲密接触的自行车的车主还不断回头骂着：“你找死啊？！”惊吓过后，耳边传来何恺冷酷的声音：“原来你不止喜欢偷听别人说话，还喜欢有意没意地寻死啊。”方晓冉再次低下头，默默吞下被嘲笑的委屈。

　　回到了家，正巧遇上了父母都不在。何恺拽着方晓冉到自己的房间，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后放下自己的书包，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扔在一边。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方晓冉一定会想好好打量一下何恺的房间，但是现在的他，窝在地板上连动都不敢动。刚刚在路上被扯的手臂还有点疼，加上摔到地上，现在方晓冉是浑身发疼使不出力道，不经意地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说，你是不是故意监视我？！”何恺站在方晓冉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他。方晓冉不敢抬头看他，但却急着为自己辩护：“不是的，我是正好路过，今天我是值日。。。”“别废话了，是我老子让你来监视我的？”真是哑巴吃黄连啊，方晓冉明白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了，便干脆沉默以对。何恺发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校服把他从地上揪起来，“你厉害啊，以为不说话我就不敢怎么你了啊！”方晓冉疼得眉头直皱，却不敢叫出声。仍然等不到回答的何恺恼羞成怒地举起手就是往他脸上一掌，“你也是个贱货，和你那妈一个样。”方晓冉一听也火了，何恺怎么侮辱他都行，就是不能侮辱他母亲，于是他一改气势，也一拳挥向何恺，喊着：“你他妈的混蛋，我让你再说！”两人就这么缠着殴打了起来。

　　半个小时候，何恺脸上已经挂了彩，方晓冉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一瘸一瘸地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就是往床上一倒。一倒下就累得睡晕过去了。

　　从那次暴力事件后，两人的关系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仇人。在学校遇见了不打招呼，在家里碰面了装做没看见。这样的尴尬气氛终于也被陈美好和何建民发现了，便双双决定各自与儿子们谈谈来想办法化解误会。

　　这厢的陈美好苦口婆心地劝着方晓冉。“小冉啊，人家好歹现在也是你哥哥了，以后你们还要一直相处下去的啊。如果是个误会的话，你这个做弟弟的先过去给哥哥低个头，恺恺现在正好是高三，精神压力很大的。他要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们也要体谅一下的。”方晓冉心里想，妈妈你要是知道当时的情况，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来，我知道我的小冉最乖了，这个星期天妈妈带你去吃麦当劳打电动好吗？”其实让方晓冉最终妥协的不是这些物质上的诱惑，而是母亲一副愁在心头的表情。也是啊，妈妈不在年轻了，操不起这点心了。于是，方晓冉就点了头，决定去向何恺道歉。

　　那厢里，何建民正一巴掌往何恺的脸上掴去。“你这个做哥哥的像不像样子？！道个歉又不是让你去死，面子能当饭吃吗？！人家小冉一向都是乖孩子，准是你惹了他了。我让你现在就给他道歉去！”何恺没有去摸火辣的脸颊，只是怔怔地看着地板发呆。“你还倔起来了啊，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一个德行啊。你立刻给我道歉去，否则今晚少不了一顿痛打。”何建民的话突然让何恺觉得耳熟，后来才发现似乎那夜他对方晓冉说过类似的关于他母亲也怎么怎么的话，心中不禁苦笑一声，血缘遗传真是可悲的东西。何恺从床沿站起来，拨了拨头发，冷冷地说道：“我去道歉。”何建民脸上的表情果然舒缓了不少，改成了一张慈父脸，好像补偿似的拍拍儿子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妈走了以后你也苦了，会和美好结婚我也是因为考虑到了你，毕竟咱们家还是需要个女人的。你也知道美好很尽力地在做好你的妈妈，她也不容易的啊。”“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何恺不想听这些无谓的安慰，他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每次在教训他以后他就会露出这种悔过痛心的表情，虚伪的人啊，在肮脏的官场混多了，连对着自己的儿子也要带着伪善的面具，令人做呕。

　　何恺刚打开房门，就看见方晓冉和陈美好站在门口。他眼睛定定地看着方晓冉，慢慢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过分了。我以后不会了。”方晓冉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何恺，知道背后被母亲微微推了一下，才回过神说：“我也不对，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和哥哥好好相处。”话音刚落，陈美好就走到两人中间打圆场。“就是就是，兄弟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恨呀，今天吵过了明天就没事了。”她边说还边拉起两人的手让他们交握在一起。何建民也从后面的房间里走上前，“来来，咱们一家四口今天去‘富临门’吃顿好的。你们两个快穿外套去。”于是，一场兄弟之战终于雨过天晴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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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天以后，在父母的要求下，两个男孩子被要求每天一起上学以方便“增加感情”。何恺对这种做法显然是嗤之以鼻，方晓冉也觉得太过无聊，只是他们都屈服在自己家长的淫威下而不敢有所异议。也是因为这样，方晓冉才发现何恺在学校的人缘有多好。早上在去学校路上经常会遇见校友冲着何恺打招呼，各个年级的，无论是男生女生都有。后来他才从徐黙口中听说何恺是学校篮球队的风云人物。方晓冉不禁自卑起自己这个什么运动项目都不行的人，长跑总是最后一名，引体向上一个都做不起来，连跳绳都跳不到合格。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从此以后他看着何恺的眼神里渐渐开始带着一丝崇拜。

　　寒假将近，又是一次放学。方晓冉刚走下楼梯就被后面一个同班女生给叫住了。他回过头，发现来人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挺活跃的一个女孩子，平时和男生也混得熟。“乐静？什么事情？”乐静笑得咧开嘴，从背后拿出一封信递给方晓冉，眼神略带羞涩说着：“这个你回去再拆开看。”一说完她就溜了。这虽然不是方晓冉第一次收到情书，但是他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都怪他平时心太软了，所以就连拒绝也往往都是托同学帮他去说的。

　　正当他拿着信转身想走的时候，突然撞上了背后的一堵人墙。“哎哟！”方晓冉摸摸发疼的鼻尖，再看看来人。“哥，你怎么在这里？”何恺没有感情地撇了他一眼，一把抽过他手中的情书，也没经过他同意就私自拆开看了起来。方晓冉完全没料到他的动作，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抢过信封，看着他边看边冷笑的表情。突然何恺身形一动，侧过身把整封情书给撕成了碎片。方晓冉根本来不及制止，喊着：“何恺你发什么疯？！你凭什么撕我的东西！”“想要我告诉你妈你早恋？”何恺挑起一边的眉毛，玩味地看着方晓冉由于生气发红的脸庞。“谁早恋了！你别瞎说，我警告你！”“啧啧，撕了一封情书就急成这样了。难不成你连女人都没碰过所以把一封小小的情书都当成宝了？”听着何恺越说越过分，方晓冉逼着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那个家伙只是故意在激怒自己而已。在深呼吸一口气后，方晓冉再度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何恺，这次我不和你计较，下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好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何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不客气？怎么不客气法？”方晓冉气得瞪红了眼，一把就把何恺往楼梯旁的墙壁上推。“方晓冉，想在学校打架被记过？况且被打的人还是你‘品行优异’的哥哥，哈哈哈。”完全拿他没办法的方晓冉觉得不应该再和这个无赖纠缠下去，虽然已经放了学，几乎没有同学在楼里走动，但是若真被看见了仍是说不过去。他转过身就往楼梯下迈，何恺见状立刻把身体从墙上撑起，一把拉住方晓冉的手把他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混蛋何恺你干。。唔。。”语句消失在唇唇相贴的嘴边。方晓冉瞪大了眼试着挣脱他，却因为力气敌不过何恺而被反身压在墙上。刚想努力张嘴喊人却被何恺的舌头乘虚而入。这是方晓冉的初吻，对于他来说这种唇齿相交的感觉是完全新奇的。他只觉得自己被何恺高超的吻技逗弄得昏昏沉沉，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何恺像发了疯一样的吻他，连啃带咬地蹂躏着方晓冉的嘴唇。

　　等到感觉到何恺的嘴唇离开了自己，方晓冉才再度张开眼睛，神情里仍带有一丝迷茫和不该有的沉醉。何恺看见他开始发肿的嘴唇，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便连奔带跑地逃出了教学楼。方晓冉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位，摸摸自己发疼的嘴唇，似乎还能感觉到刚才激吻残留的温度。他问自己，这就是吻吗，原来这么刺激的，可是何恺为什么要吻自己，难道他是同性恋？！这个念头让方晓冉浑身一震。他对同性恋这个词了解的很少，在印象里，同性恋应该是一种变态，妈妈曾说过那些人都是心理不正常，做的事都是违背道德伦理。啊！违背伦理，他们刚才不就做了这样的事？！理论上他们是兄弟，而且又是两个大男人，他们。。。他们竟然接吻了。。。

　　那一夜何恺很晚才回家，方晓冉在关了房间里的灯，在床上翻来覆去偷偷听着走道上有没有何恺的脚步声。终于在10点左右他听见何恺上楼，接着是开房门，关房门的声音。借着通往阳台的落地门他看见隔壁房间的灯亮起来照射在阳台的地上，心里的动乱不安被这丝温暖的桔黄色光束给安抚下来，钻进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大亮，方晓冉就起了个早，刚到楼下，正在煮龙须面的陈美好就告诉他何恺说班里有早自习所以先走了。方晓冉没由来得心里一阵失望。坐在桌旁怎么嚼这面怎么没味，难道是妈妈忘记放盐了，不至于呀，爸爸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啊。想着想着，方晓冉就搁下了还剩大半的面条，拿起书包说我出门了。陈美好看看多余的面，心里隐隐地觉得儿子有事不对劲，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临近晚饭时间，教学楼里只剩下最高层的那排教室还亮着灯，因为那是属于高三年级的楼层。方晓冉百无聊赖地坐在靠近何恺班级的楼梯口上，安静的走廊上，隐隐能听见负责晚自习的老师讲课的声音。由于过道里没灯，窗外又早已一片漆黑，方晓冉突然觉得害怕起来。毕竟是个才14岁的孩子，虽然他不信鬼什么的，但平时听多了传来传去的校园鬼故事，总觉得有点心惊，幸好放课铃及时地响了起来。他听见所有的教室里都渐渐传来骚动，学生们开始整理起书包，老师也都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方晓冉站起身子，拍了拍身后的裤子，眼睛寻找着何恺。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出来，却看见另外两个男生从他身边经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方晓冉本来没想搭理的，却无意中听见他们的谈话。“敏敏，这个是何恺的弟弟吧？”其中一个男生忽然说道，方晓冉一听见敏敏这个名字，就猛地转过头，看着被问话的那个男生。可惜楼梯里光线太暗，他只来得及听清楚他的声音，“好像是吧，可能在等何恺呢。”在方晓冉的脑海里，很多事情突然被联系在了一起：婚宴那晚何恺喝醉叫着的那个名字；无意中被他在学校里听见的何恺的女同学所说的话；还顺带上昨日被吻的记忆。一个念头闪过，他却不敢深想，嘴里只是喃喃地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是的。。。”“不会是什么？同性恋？”耳边忽然传来的声响，把方晓冉吓得从思考中惊醒过来。“何恺。。。哥。。。哥。。。”何恺看见他慌张匆忙的样子，不由得冷笑。“来，跟我走。”不等方晓冉有所反应，他拉着他就离开了学校。

　　何恺拖着步履凌乱的方晓冉，笔直的往自家小区里走去。方晓冉平时就走得慢，手又被何恺拽着直发疼，所以一直喊着“放手”。何恺却充耳不闻，反而更是加快了脚步。他们没有直接往家里赶，而是到了小区深处的一个无人的绿化角落。

　　方晓冉连站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把往一边的草坪上推到了。冬天的草地上还结着冰霜，手刚一碰上就被寒意刺痛地缩了回来。方晓冉颤颤巍巍地从草地上爬起来，何恺恶狠狠地看着他，说道：“没错，我他妈的就是个同性恋，你满意了吧。”看见方晓冉由自己的话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时，何恺更是觉得恼羞成怒，一把扯起他的衣服把他揪到自己面前，说：“你今天等在我教室门口，就是为了故意来监视我吧。你去告诉我那个老子，让他不要费心。我就算要乱来也不会让他知道的。”

　　可能方晓冉实在是在一天里受了太多的刺激，所以身子一下子有点支持不住，头开始发晕。何恺一见他脸色不对，忙改了态度，放开了方晓冉的衣服，软化了语气问道：“喂，你没事吧？”“我头好晕，我觉得自己好像要。。。”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晕了过去。

　　等到方晓冉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瞄了下床头柜上的闹钟，都快11点半了，自己怎么就这样晕了过去呢，真没用。耳边传来门外的脚步声，他听见了陈美好的声音：“恺恺，没事的，小冉平时就有点贫血，可能是他自己回家跑快了，下次我让他注意点。你别守在这里了，明天还上课呢，先去睡吧。我去看着他就行了。”方晓冉没有听见何恺的回答，所以下了床就想走出去看个究竟。脚刚沾上地板，陈美好就出现在房里了。“哎呀，小冉，你别下来，躺着就行了。”于是方晓冉只好再坐回床上，听着陈美好在旁边唠叨着：“不是让你别活动得太激烈了，怎么又不听话了。”“今天是一时忘记了嘛，以后不会了。”方晓冉撇见站在门口的何恺，刚想开口叫他，却看见他转身离开。“不是我说你啊，你上次也说以后不会了，结果呢？要不是恺恺正好看见了你回来，你不是要昏倒在半路上了啊？！”原来何恺没有把他们今晚的事情说出来，方晓冉不禁松了口气，为了自己也为了何恺。“好了，妈妈，我想睡了。明天还上课呢。”“嗯，行，你好好休息，改明我让你吴阿姨在医院里开个证明，学校里的什么体育课啊活动课都别上了，省得我老在这边担心着。”方晓冉只好点点头，重新把自己塞进了暖暖的被窝里。

　　待到自己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时，睡不着的方晓冉再度踏下床，把身体靠在阳台落地门上，眼神捕捉着散落在地上的那束光亮。手掌紧贴在玻璃上，造成些许的水气。方晓冉玩心大发，就在自己面前的玻璃门上哈了口气，无意识地写下了两个字，“何恺”。等到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做的傻事，连忙用睡衣的袖口把那两个字给抹去，心跳却快得像小鹿乱撞。方晓冉转过身，背靠在门上，摸摸自己的额头，轻声问道：“我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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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从晕倒事件后，方晓冉与何恺的关系像是重新回到了起点。期盼已久的寒假来临，一家四口忙着跑东跑西地拜年。方晓冉发现，何恺和他家亲戚都不熟络，见了面也最多是平淡地招呼一声，唯独和他爷爷走得很近。那天他们爷孙两人一见了面就忙着进房私聊。何家奶奶看着客厅那头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对着陈美好摇了摇头，说：“我家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老爱缠着恺恺下棋，跟个小孩似的。他们爷儿俩一下起来就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不分出胜负是不会出来的，你们别见怪。”说完了还朝方晓冉看了一眼，“这个就是小冉吧，上次在喜酒上见过一次。”看见陈美好暗示的眼神，方晓冉乖乖地喊了声“奶奶”，笑得那个老人家合不拢嘴。“小冉真乖啊，人也长得好。美好你真有福气啊，呵呵。”四周响起了附和声，可是方晓冉的表情空空的，心思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恺恺，你不专心啊。”满脸的皱纹记录着人生的沧桑，老人家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眼神掺着笑意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孙儿。“对不起，爷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静不下心。”“呵呵，没关系的。”将近90岁高龄的老人缓缓地移步离开身前的棋局，行走时手中的拐杖一顿一顿地敲击着地面。“恺恺，爷爷想送你个东西，你过来。”颤抖的手掌摸索在一成不染的书橱里，他翻出一只大约正方型的红色绒布盒，摇摇晃晃地伸出手，把它递给走近自己身边的孙儿。何恺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枚金黄色的纪念币安静地躺在里面，上面刻着“上海海运局三十年工龄荣誉纪念章”。

　　记忆飘到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夏天，常能看见打着赤膊的爷爷和他左肩那道明显的枪伤。抗日战争时期，爷爷曾是参与海上战斗的海军政委。他曾问起过那道伤，当时爷爷说：“这是小日本给留下的。在船上开炮时，子弹突然飞来一下子就穿过了我的肩骨，快得都来不及觉得疼。”接着爷爷还很骄傲地补充道：“不过当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觉得自己就算要死也绝不能死在日本鬼子手里。”从那时起，爷爷成了何恺心中唯一的偶像，也理所应当地成了最亲近他的人。

　　“爷爷，你这是。。。”老人蹒跚地走回自己的藤椅，带着略微沙哑的嗓音说：“恺恺，你知道爷爷没读过很多书，小时候都是成天被训练着打仗，所以要我说什么人生哲理什么的，我真的不会。”缓缓地收拾着下至一半的棋局，他继续说：“爷爷看得出来最近你不开心，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业还是别的关系。”布满老茧的手忽然微微顿了顿，“我只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抛弃你，唯独自己不能抛弃自己。就好像下棋一样，若连你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战略，那就是毕输无疑。”何恺仔细地听着，一边伸着手抚摸着手中那块被擦得光亮的纪念章。他了解自己的爷爷是一个念旧的老人，自然也明白这份礼物对于他的重要性。“爷爷，其实。。。我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从书橱前传来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恺恺，过来。”何恺走向爷爷面前，跪在地上，把带着泪的脸庞埋进了他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的胸怀里。慈祥的老人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用手拍着眼前少年不停颤抖的肩膀，心里一起分担着他的痛苦。

　　在方晓冉的记忆力，那晚是他第一次见到何恺真正的笑容，伴随着延伸到眼睛里的笑意，它太不同于何恺平时近似敷衍的那种习惯性微笑。方晓冉确定，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被宠溺的快乐。而且细心如他，也明白了这份快乐的来源，是在那一整晚都交握在一起的，那对爷孙的手。

　　因为父母再婚的关系，两个男孩都突然多出了一大堆的四舅五叔六姑七婆，虽然一个一个招呼过来往往已经时口干舌燥，但是当看见手里一叠一叠的红包时，方晓冉还是开心地咧开了嘴。细细数了下，天哪，都快两千块了啊，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15年的生命里是第一次沾那么多的钱。刚想着入神，陈美好就开了房门走进来。“小冉，都快2点了你怎么还不睡！”方晓冉赶忙做贼心虚地把钱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皱了皱眉说：“今天初五嘛，外面吵死了根本不能睡。”

　　初五的习俗就是接财神，鞭炮声从午夜整点开始响了快两个小时还没停的迹象。陈美好走到窗边往外张望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身坐回方晓冉的床，摸着他的头发，说：“小冉，在新家里还习惯吗？”方晓冉惊奇得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觉得她问的问题有点奇怪。“习惯啊，这里很好啊。”陈美好有点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轻轻地问道：“小冉和恺恺相处得怎么样？”“啊？！”方晓冉没想到母亲会问到何恺身上，心想不会是让她看出了点什么吧，便心里一横，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与何恺之间发生的事，所以赶快接上一句：“哥哥对我很好啊，妈妈你别操心了。”看样子从儿子口中是探不出什么东西了，陈美好心底再次叹了口气，转头却撇见床上的红纸包，于是会心一笑，“原来我的儿子是个贪财鬼啊！大半夜了还在数钱。”方晓冉一听，虽然脸上窘态毕露，不过嘴上还是狡辩着：“我才没有呢。”陈美好边给他收拾着散在四处的纸包，边说：“小冉，这些钱妈妈先给你存到银行去好吗？”方晓冉点了点头，想想反正自己留着也暂时想不出能买什么，不如先给妈妈保管吧。

　　刚想起身回房的陈美好看见站在门口的丈夫，方晓冉也一并地转过视线看向何建民，轻轻地喊了一声“爸爸”。何建民高兴地笑弯了眉毛，大步走向方晓冉的床边，说：“小冉乖啊，过几天爸爸妈妈带你去锦江乐园玩，好不好？”“好啊好啊！”方晓冉只差没兴奋地从床上跳起来，但是却因为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的身体又缩了回去，轻轻问道：“哥哥。。。他去不去？”“他要忙高考呢，不能去了。”陈美好匆匆地从一旁插上一句，并使了个眼色阻止刚想回答的何建民。“哦。”方晓冉闷闷地发了个声。“呵呵，那小冉乖乖睡觉吧。我们先走了。”说完陈美好就急急忙忙地拉着自己的丈夫离开了房间。

　　在卧室里，何建民不解地问着刚换好睡衣的陈美好：“美好，你干吗说恺恺不能一起去？”陈美好对着化妆台的镜子梳着头发，说：“我只是觉得小冉最近不太对劲。其实我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直觉告诉我小冉的反应和恺恺肯定有关系。”何建民一听，便发了急，“妈的，那混帐小子不会又。。。”陈美好回头瞪了他一眼，“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那样教育孩子的方式是不对的。恺恺这样又不是他的错，你应该要试着去开导他，而不是除了骂就是打的，那孩子也怪可怜的。”“他可怜？！你知道我当时看见他和那男生在。。。在。。。的那个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我好好的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了那么大，在学校里人人都说他好，怎么。。。怎么竟然就是个。。。美好，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心里也着急啊！”要何建民吐出那敏感的三个字的确是困难了点，他只顾着发泄自己的不满，也没有注意自己的声音越说越响。陈美好赶忙嚷着：“你轻点啊！不怕楼上孩子们听见呢？！”说着她便钻进被窝里，对着身边的何建民说：“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这个儿子。我听人家说啊，同性恋其实都是心理问题。况且，恺恺也没说他就不喜欢女孩了啊，说不定他那时就是一时糊涂，或者纯粹是闹着玩的。他还是个孩子啊，你别反应那么大行不行。听说家长要是太过偏激了，孩子反而会更加叛逆的呢。”何建民揉揉疲惫的太阳穴，问道：“美好，那你有什么办法？”陈美好咧嘴一笑：“我哪有什么办法呀！只不过，我觉得小冉可以帮着我们开导开导他。”“为什么是小冉呀？他才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个开导法？”“老公啊，这个你就不懂了啊。恺恺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都是怪你教育方式的错误，而我的小冉呢，又是那种特别单纯直接的。根据我的观察，其实恺恺挺关心小冉的，而小冉心里呢，也挺喜欢他这个哥哥的。如果他们俩多接近接近的话，我想恺恺一定会受到小冉的影响变得开朗点，到时候他肯定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啦。”何建民听了这番话，皱成一团的眉头总算舒缓了点，感叹了一句：“美好啊，我能娶到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啊！”陈美好侧身关上了床头的台灯，笑骂道：“都那么大把年纪了，你害不害臊啊！”

　　窗外的鞭炮声已经陆陆续续地消失，何家楼房里只有一个人还没有入睡。他静静地坐在自己房外的阳台角落里，无声地吸着烟，眼神时不时地朝另一角的那扇门飘去。大冬天的，不仅门都关关地死死的，连窗帘都拉得结结实实的，好像怕寒冷会穿过玻璃溜进房间里似的。那小鬼现在一定在做梦了吧。何恺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身体被冻得发凉，但是却不想回房里去。他原本以为抽烟可以让思绪清醒，可是他错了，看着满地的烟头他仍是没有明白，为什么在他对方晓冉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后，他还能像过去一样亲近他喊着哥哥。难道他不会害怕，不会担心我再次侵犯他吗？何恺不停地问着自己。至今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当时会吻方晓冉的原因。占据他心里，他想要吻的那个人，本应该是敏敏啊。可每当他越是这样刻意地提醒自己，在他脑海里敏敏的模样就越发得模糊。何恺扔掉手中剩下半截的烟，捂着发晕的额头，低咒了一声后，便站起身子，消失在自己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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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寒假过后，方晓冉的生活重心再度移回了学校。某天午休时，突然看见隔条走廊的女生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瞧，手中还拿着本漫画。方晓冉觉得那眼神像是想要看穿他衣服视奸他似的，便有点发火地问她：“你看着我干吗？”那个女生嗤嗤地笑着说：“我觉得你好像书里的漫画人物哦。。。呃，其实你长得蛮漂亮的。”方晓冉很忌讳“漂亮”这两个字，眼睛直直地往那本漫画望过去。“来，我借你看看，你们真的好像哦。不过你肯定不是他那样的啦。”那女生说道。接过漫画，随意翻了几页后，方晓冉的眼睛不由地越睁越大。天哪，这是什么故事啊，怎么尽是男生和男生在。。。哇，竟然连床戏都有！方晓冉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书还给了那个女生，说：“这是黄色漫画啊，你怎么看这种东西！”她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这叫耽美啦，你不懂的啦。现在流行的嘛，其实男生和男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就因为那几秒钟的惊鸿一瞥和那个女生说的话，方晓冉那个下午一直很难集中精神听课。徐黙看不惯如此反常的他，便问：“晓冉，你怎么了？今天这么怪。”作业本摊在面前，却半个字都写不进去，方晓冉也觉得自己这样真蠢。“徐黙，我问你，要是你看见两个男人好，你什么感觉？”“啊？这个。。。可能会觉得比较恶心吧。”方晓冉叹了一口气，果然这样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啊。“晓冉，怎么了？你看到这种事情了？”徐黙好奇得半死。“没有啦，这种人又不多。”刚说完，放学铃就响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方晓冉起了闲逛的兴致。从音像店逛到文具店，再从文具店晃到一家小书铺。可能是为了满足青春期孩子的需要，这家只有几平米的书铺卖得尽是言情小说和漫画。对言情小说毫无兴趣的方晓冉，眼神飘忽不定在琳琅满目的漫画书中。突然，一张熟悉的封面出现在眼前，是那本中午看见的同性恋漫画。方晓冉胆战心惊地朝自己的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注意他后，他微微发汗的手才再次翻开眼前的那本同人漫画。仔细研究了半天后方晓冉才明白，原来男人之间的做爱是这样的，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方晓冉，你在看什么？”突来的叫声让方晓冉吓得扔掉了那本漫画。回头一看来人，原来是乐静。一见到她，方晓冉就不得不心虚起来，自然是因为那封被撕的情书。“啊，乐静。你怎么还没回家呢？”乐静眼神撇了撇方晓冉面前成堆的漫画，笑嘻嘻地说：“我随便逛逛嘛。咦？原来你也看这种漫画啊。”还没等方晓冉反驳，乐静就挑出一本，说：“这本蛮不错的，我推荐给你。”方晓冉吓得脸色有点发白，忙掩饰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看漫画的。”他低头瞧了瞧手表，“嗯，我也该回家了。”乐静一听，放下手中的书，说：“哦，那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已是华灯初上，他们两个并肩穿过热闹非凡的夜市。乐静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问方晓冉：“那个，我上次的信，你看了没有？”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晓冉想着，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她说。许久都没有等到回话，乐静的口气里掺杂了点悲哀与失望，“其实假如你不想的话，没关系的，我们还能做同学。”看到一向活泼外向的乐静因为自己而突然变成这样，方晓冉非常自责，赶忙开口说：“乐静，你别这样。我只是还不知道，你再让我想想吧。”要很直接地开口回绝一个女孩子，对方晓冉来说仍是太困难了。一旁的乐静一听，连忙破涕而笑，说：“嗯嗯，你好好想想，不要急哦，嘻嘻。”一转眼，两人已经走到了方晓冉家的小区门口，便相互道了别。

　　“恺，你弟弟也挺早熟的嘛，呵呵。”马路另一边昏暗的灯光下，樊敏调侃地顶了顶他身边男孩的手肘。“敏敏，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何恺掂量着手中的篮球。“我好奇你怎么会突然那么关心起一个人嘛。我都不知道恺也有跟踪癖。”樊敏不死心地回着嘴，却突然被何恺拖过马路往小区里走。“恺，你轻点啊，果然是有暴力倾向。”其实何恺和樊敏不单单是同班同学，还能算得上是邻居。

　　“敏敏，回家去吧。”站在无人的小岔路口，惨白的路灯把人的身影照得特别诡异。“恺，过来。”樊敏伸手把何恺拉离路灯下。“干吗？”“那里太亮了啊。”何恺挠了挠樊敏一头被冷风吹散的发丝。“敏敏，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呀！”樊敏吐舌一笑，拉下何恺的手，拽向自己的腰后，诱媚地说：“恺，吻我。”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使何恺微微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樊敏主动地贴上了嘴唇。另一只手里的篮球顺势而落，在地上拍打出一种特别的节奏。

　　“唔。。。敏敏，放开我。”何恺推开踮着脚的樊敏，却在黑暗里看见他因为生气而变得闪亮的眸子。“何恺，你装什么正经？！反正我们的事情你老爸也看见了，你还怕什么？！”“敏敏，别耍性子。你知道这里是大庭广众的。”何恺有些无奈。“姓何的，不要告诉我你对那个初二的小鬼有了兴趣！”樊敏这么一说，反到让何恺感觉到一丝窘迫。“你发什么疯，樊敏。”这是何恺第一次吼他，樊敏木然地站在原地，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前突然一下子雾朦朦得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虽然在暗处看不清楚，但何恺也知道突然不说话的樊敏有点不对劲，刚想伸手去拉他却被一掌打落。“姓何的，今天你竟然为了那个小鬼吼我。我长那么大，我妈都不敢这样大声说我。”樊敏转过头，用手背擦掉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继续说，“我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们正式散伙，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何恺怔怔地站着，看着越来越模糊的那个背影，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

　　在寒冷的小道上，只有那只篮球仍安静地躺在一边，无声无悉地做着这一幕的见证人。

　　那一夜，方晓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身处于花草遍布的空旷山野中，太阳懒散地歪照在天际，天边远处飘散来一股奇异的花香。方晓冉追随着气味的由来，而在快到达前，场景却突然改变。静谧碧蓝的湖泊边，躺着一个人，方晓冉走向前，却不得不叫出声：“哥哥。。。”那人抬起仰卧的身体，直直地看着方晓冉，轻轻问着他：“冉，你喜欢我吗？”这一问把方晓冉惊地一屁股摔坐到地上，嘴里只是讷讷地重复着：“哥。。。”梦中的何恺站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方晓冉，一边还缓缓地褪去自己上身的衣裳。

　　“啊！”方晓冉被自己的尖叫声惊醒，而让他更恐慌的，是他身下湿了一大片的床单。额头上还淌着一丝丝的冷汗，方晓冉从橱里找了条毛巾就往浴室里冲。在淋浴喷头已经大开了半个小时后，方晓冉仍只是缩在浴缸前抱着双膝哭。他从一些书籍里明白遗精是男性正常的生理反应，可是面对让自己产生反应的竟然是个同性的事实时，方晓冉既无助又担忧，他如今也成了一个变态了。

　　次日在学校，方晓冉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被徐黙和张晨光笑话了半天。张晨光贼兮兮地低声说：“小方同志啊，搞革命也不用那么费劲啊，计划生育还是要牢记在心啊！”方晓冉发红的脸蛋别向一边，说：“不许胡说，我没有！”“小冉冉，不要脸红嘛。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哈哈哈。”另一旁的徐黙实在看不过去，就出声：“张晨光，你有完没完了？！”说着就把方晓冉往食堂给拖走了。

　　打完了饭，坐在方晓冉对过的徐黙便问道：“晓冉，没事吧？昨晚没睡好？”“嗯。。。”方晓冉泄愤似的拿着筷子戳着饭盒里的米饭。像是发现了什么，徐黙突然轻轻冲他一喊：“晓冉，那不是你哥嘛？！”方晓冉侧过头一看，看见何恺和一个男生站在饭厅另一端，好像略微起着争执。蓦地，方晓冉逼自己收回视线，心底暗暗发誓道，要和何恺疏远距离，不能再去关心他的事情了。徐黙看见对过的方晓冉怪异地转过头，再看看正朝他们这桌射来目光的何恺，心里琢磨着这对兄弟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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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下午放学，方晓冉特意在教室门口等了很久负责值日的乐静。初中年级的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乐静仔细地关上教室门，却看见站在一边的方晓冉。“咦？你怎么还没走？”乐静的口气有点兴奋。“我等你呢。”方晓冉提起地上的书包背上肩，继续说：“我来给你我的答复。”“啊！”从乐静的脸上透出了一丝期待和一丝担忧。

　　两人走出了校门，乐静看见方晓冉只顾自己埋着头往前走，便也不敢主动开口问。到了一个大岔口时，方晓冉说：“我送你回家吧。”乐静乖乖地点了点头。此时的道路上正逢下班高峰期，车来人往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初中生心里各自不同的情绪纠葛。在乐静家的弄堂口，方晓冉稍稍吸了口气，说：“我们交往吧。”乐静的神色豁然开朗，“真的？你答应了？”相反方晓冉的心情则有点躁，但他还是“嗯”了一声。乐静开心得一把楼住他，引得旁人微微朝他们注目。“乐静，先别这样，人家看着呢。”满脸笑容的女孩哪顾得上身边有没有人看，扯着方晓冉的手臂就说：“你知不知道刚才路上我有多担心，我真怕你不答应呢。要是这样的话，我肯定哭死。”努力忽略掉那股被她触碰的不舒服，方晓冉轻轻拉下乐静搁在他臂上的手，说：“好了，你该回家了。”乐静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了她眼前的这个男孩，在回头离开前嘱咐道：“那你明天等我放学哦。”方晓冉点了点头，却突然有了种想找人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也许他无意中利用了一个女孩对他真挚的感情，但是他同时也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不会辜负乐静，希望自己能真的爱上这个女孩。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一直呆在原地发愣的方晓冉，无视着身边嘲杂的人群，只是神情恍惚地望着马路对过那盏闪烁不定的路灯，看着它终于挣扎了许久后，彻底地熄灭，被忘却在黑暗的天空下。

　　当徐黙听见了这个消息时，与张晨光兴奋的表现完全相反，只是神情严肃地盯着方晓冉，问他：“你确定是认真的？”方晓冉没有抬头，只是整个人窝在椅子上，轻轻地“嗯”了一声。徐黙接着说：“既然你答应了她，那你以后就要有点男朋友的样子，要好好关心她，知道吗？”方晓冉似懂非懂地重复着那句“男朋友的样子”，脑子里却都是何恺的影子。“啊，天哪，又来了。”看见方晓冉突然两手捂住头，嘴里喊着这句，还一脸的痛苦样，可把徐黙吓了一大跳。“晓冉，你没事吧？”“冉，你怎么了？”另一边的乐静好像也看到了这一幕，匆匆忙忙地从座位上跑了过来。“我出去走一下，头疼。”反正是大休息时间，方晓冉慢慢地走出教学楼，打算往人少的停车场躲一会儿去，他现在脑子里乱得一团糟。

　　“要我原谅你，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好耳熟的声音，方晓冉抬起头，不知不觉地站停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以及一张正面对着他的陌生面孔。好漂亮的男生，方晓冉把目光凝聚在那个男孩的脸上，眼睛都没眨一下。“敏敏，别吊我胃口。”樊敏也看见了站在何恺身后的方晓冉，却故意装作不动声色，他以一种及其暧昧的姿态凑近何恺的耳边，眼睛死死地看着方晓冉，无可遮掩的敌意吓得方晓冉不禁往后一退。“今晚，上我家来。放心，我爸妈都不在。”吐出这几个字后，樊敏向脸色突然转为惨白的方晓冉露出得意的一笑，转过身，飘飘然地消失在路的尽头。这边的方晓冉胸里闷得发慌，所以也拔腿就跑回了教学楼，见了一边的男厕所就往里冲。他一手捂着胸前，一手撑在墙上，浑身难受地只想呕吐。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只是觉得心脏好像被揪成一团，疼地几近窒息。

　　“方晓冉，你怎么了？”一个同班同学正想上厕所，就瞧见他一脸的死白蹲在角落里。“没什么，心脏突然有点难受。”说罢方晓冉努力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回到教室里。

　　那一晚放学后，方晓冉在乐静家的楼下亲吻了她。看着一脸羞涩，似乎仍沉醉在其中的乐静，方晓冉开始憎恨自己为什么能把眼前这个温柔秀气的女孩当成另一个人。“冉，你这个。。。不是第一次吧？”被乐静问得有些尴尬，方晓冉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同于那一次，没有温暖，只有悔恨。“呵呵，难怪哦。不过，我是第一次哦，是不是很逊啊？”方晓冉勉强笑了笑，尽量和她保持着距离，说：“不会。”

　　客厅里的壁钟发出沉闷的敲击声，方晓冉不禁再次抬头看了它一眼，已经7点了。陈美好先是与何建民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放下碗筷，问道：“小冉，你怎么心神不定？干吗没事老看着钟？”方晓冉连忙扒了几口饭，晃了晃头，放下碗说：“我吃饱了，我回房了。”接下来的便只是他“咚咚咚”跑上楼的声音。陈美好看着楼梯处，无奈地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这孩子今天怎么那么怪！”何建民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回了一句：“快期末考了，可能忙着复习呢。”陈美好皱了皱眉，好似不太接受这个理由。她突然转念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恺恺快填志愿了吧。”何建民嘴里还嚼着饭，所以只是应了一声。“老公，你让恺恺报我那个学校吧，我好方便照顾他啊。”吞下了那口饭，何建民说：“他一心想考去外地，说什么第一志愿非填北大不可，我看你的学校没希望。”“那孩子干吗非跑那么远，上海这里好学校也不少啊。他要是去了北京，以后这四年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啊。”何建民舀了最后一口汤，喝完了收起饭碗，说：“让他去，眼不见为净，我也懒得给他再操那份心了。”

　　17秒，18秒，19秒，方晓冉的眼神像是完全粘在了面前的电子钟上似的，桌上的作业摊开了近半个小时，却是连三分之一都没完成。干脆扔开了手中的笔，方晓冉跑到阳台上，傻傻地看着远处发呆。何恺和敏敏。。。他们现在会在干吗呢，拥抱，接吻，还是。。。上床。方晓冉用力甩了甩头，再这么想下去他一定会发疯。他认输，他投降，他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而且还喜欢到心痛。

　　耳边突然传来敲门声，陈美好开门进来，看见站在阳台上的儿子，着急地喊：“小冉，你穿那么少干吗傻站在那里吹风啊，快给我进来。”方晓冉乖乖地回屋，重新坐回书桌旁，拣起笔。陈美好在他身边的床上坐下，曾几何时，自己的儿子变得如此陌生难以亲近，是叛逆期到了吗？“小冉，你谈女朋友了吗？”方晓冉写字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转头，平静地说：“没有。”“那。。。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方晓冉侧过身回过头，问道：“妈妈你问这个做什么？”陈美好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摸着他的头说：“我看小冉最近很不开心的样子，心想着是不是碰上感情烦恼了？”方晓冉吓了一跳，想着：我有表现地那么明显吗？陈美好误解了他的窘样，忙说：“没事没事，你这个年级喜欢上异性很正常的，妈妈不会阻拦你的。”方晓冉在心底对着母亲说，可惜我喜欢上的不是异性。像唱独角戏一般，陈美好自管自地继续说道：“呵呵，小冉有心事当然也不会告诉妈妈了，现在有哥哥了嘛。但是恺恺他一心想着去北京念书呢，否则还能多陪陪你几年。”闻言方晓冉手中的笔落了下来。“什么？！他要去北京？”方晓冉的声音有一丝不稳。“是啊，恺恺看上的都是北京的大学，好是好就是远了点。不过一个男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北京也是个不错的城市呢。”

　　那一夜，方晓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完作业，怎么洗脸刷牙，然后再如何爬上床的。他只是满脑子地问着自己该怎么办，假如何恺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上海。

　　约莫11点的时候，他听见何恺回来的脚步声。躲在被窝里，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承受着一种不知名的痛苦。喜欢上一个近在咫尺的人，虽然白天可以努力尝试去躲着他，可一到夜晚无人时，却仍是满心思地想着这个人。这就是别人所说的暗恋吗？舔了舔滴落在指尖上的眼泪，方晓冉突然明白，原来暗恋是咸咸的味道夹杂着一丝苦涩。

　　眼泪也流干了，力气也用完了，口渴的厉害的方晓冉从床上爬起，打算下楼倒水喝。在冰箱里搜来搜去都没有找到冰好的矿泉水，浑身发倦的方晓冉又懒得去储藏室拿，便取出了一瓶还剩没多少的白干，心想反正酒和水一样都是液体都能解渴，况且只喝一点的话也不会醉的。在消灭了整一瓶后，方晓冉发现酒真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不过至少口渴终于给解了，他抹了抹嘴，打出了个饱嗝。

　　“你在干什么？”方晓冉被黑暗中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是穿着睡衣的何恺。“唔，我口渴，来喝水的。”何恺撇了一眼桌上的空酒瓶，说道：“你是喝水还是喝酒呢。以为明天是周末今晚就可以发酒疯？”虽然方晓冉早该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但现在的他，特别容易在何恺犀利的语气下变得脆弱不堪。“你不要再这样说我了好吗？我现在心里好难受。。。”原本懒散地靠在厨房门边的何恺发现了方晓冉的不太对劲，直起了身子，走近他，才发现了他满脸的泪迹。从来没想到方晓冉会真的被自己弄哭，何恺只能手足无措地扯起袖管，帮方晓冉擦掉眼泪。“你怎么和女生似的，说两句动不动就哭了。”这边的方晓冉只顾着哭，好像要把15年来受的委屈一次哭个干净似的，死抱着何恺不让他放开自己。轻轻拍着他的背，何恺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再哭爸妈就要听见了哦。”渐渐平静下来的方晓冉再度扯开了两人的距离，望着被自己弄得满是鼻涕眼泪的何恺的睡衣，不禁破涕而笑，方晓冉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对不起哦，把你衣服弄脏了。”何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撑起两手便脱去了上半身的睡衣。另一边的方晓冉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突然“轰”地一声像炸开了锅。幸好何恺没有开灯，否则他准能瞧见方晓冉红得和发烧似的脸。“好了，回去睡觉了。”何恺一把想抓起他的手，方晓冉却好像触电似的连忙甩开。“呃。。。我去睡觉了。”觉得方晓冉的神情太过怪异，何恺立刻改变了主意。“等等，我有事要问你。”“啊。。？”刚走到厨房口的方晓冉硬生生地回过了头看着何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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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最近怎么老避开我？”“我。。。没有。。。啊。”“和我说实话。”何恺走到方晓冉的面前，一手钳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方晓冉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他们皮肤相触的地方通向全身，甚至连自己的指尖都开始微微发烫。一定是酒精的作用，他想。“是不是你怕别人知道自己家里有个同性恋，让你面子上过不去？”“啊。。。不是的，你别误会，我。。。”方晓冉心里一急，却因为不能澄清自己是喜欢他才躲着他的理由，使得说出一半的话就停顿在了黑暗的空气中。“哼，编不出来了？你以后给我少装正经，你们怎么想我的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何恺说完就想走，方晓冉一见跑上前去也顾不得思考地就一把抱住他，说：“不是不是的，那天晚上我发现喜欢上你的时候我真的好痛苦。我原本以为看不见你就不会再这样老想你了，甚至还为此找了个女朋友。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还是。。。喜欢你。”

　　被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表白吓着的不止是何恺，还有方晓冉自己。天哪，我怎么一急就什么都说了，这下完蛋了，方晓冉立刻放了手，朝后退了几步却撞到了桌沿，发出了一记不小的响声，使着站在对面发楞的何恺回了神，伸手就对着他掴了一掌。“好啊你个方晓冉，想玩我也不用委屈自己说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吧，你看，连你自己都觉得恶心了吧。真是不要脸。”“对，我就是不要脸！”一手捂着左脸的方晓冉感觉到一阵夹杂着不甘心和绝望相交的痛楚，自己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却被何恺如此不堪地曲解成了谎言。

　　方晓冉用手强行扳过何恺的脑袋，主动地献上了自己的双唇，一心想要用行动证明给他看。几个月前还处于被动状态的少年今夜摇身一变，成了主动出击的那方。他带着淡淡酒味的舌头正使出浑身解数挑逗着仍处于惊吓状态中的何恺。两人迷乱的气息里掺混着一种双向的挑逗，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更黑暗的走廊处，站着一个正用双手紧捂着嘴，努力抑止尖叫的女人。

　　“你现在还会怀疑我吗？”方晓冉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像锋利的爪子一般牢牢地揪住了何恺的心神。“方晓冉，你疯了！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兄弟，撇开同性恋不算，这还叫乱伦你懂不懂？”方晓冉笑了，笑得很苍白，笑得很凄惨，笑到最后脸颊上湿了一大片。人们说，悲伤的最高境界不是哭出眼泪，而是笑出眼泪。15岁的男孩，第一次学会爱，也学会了痛。

　　陈美好忐忑不安地躇立在大学心理辅导室的门口，因为准备敲门而举起的手已经起起落落数十次。刚下定最后的决心，眼前的门自己打开了。开门的男生明显地被陈美好的存在给吓到了，只来得及吞吞吐吐地叫了声：“陈老师。”就飞似地溜走了。“美好，是你啊，快进来吧。”吴少萍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同事兼校友。“哦，好。。。”陈美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随即踏入小小的辅导办公室，仔细地关上身后的门。“少萍，你还没下班？”“呵呵，其实早下了。还没来得及走呢，刚刚那个男生就跑来找我了，所以就拖了一会儿。”一边的陈美好有点坐立不安，眼神老瞅着墙上的挂钟。“美好，你有事直说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呢。”陈美好双手捧起吴少萍递来的茶杯，深吸了口气，问了出声：“少萍，我。。。想和你打听一下那个。。。关于。。。男同性恋的事。”可能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吴少萍半打趣地说了一句，“咦，你们物理系不是坚持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嘛？怎么最近搞起这个研究了？”陈美好干笑了两声，拿出了在路上就想好的借口，说：“呃，其实是这样的。我手下呢，有两个挺不错的男生，平时我也挺看中他们的，就是最近发现了他们两人。。。好像有点。。。那个倾向，所以我就挺着急的，想来找你问问。”吴少萍点了点头，拉过了身边的椅子就坐了下来。“美好，你看见那两个学生发生过比较暧昧的身体接触吗？比如抚摸啊，接吻啊什么的。”被她那么一说，陈美好的脑子里又窜过那幅难忘的画面，说：“呃。。。我看见他们接吻了。”“哦，这样啊。美好啊，其实同性恋呢，也不能算做是种病。根据调查啊，一些男孩会成为同性恋有一部分是家庭原因，而且一般还都是父亲那方的影响。当然，假如这个倾向不是先天而生的，那么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碰上了同性的侵犯的话，也有因此改变性向的可能。”陈美好一边听着一边回忆着，小冉的爸爸曾是个很普通的父亲，虽然说他们父子相处时间少了点，可是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个而使小冉成为同性恋吧，她便说道：“那你说，假如一个正常的孩子，碰上了个有那倾向的男孩，两人还朝夕相处的话，这样会不会影响到那个正常的孩子呢？”吴少萍听了稍稍地考虑了一下，说：“这个嘛，就我个人认为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因为朋友或者同学的影响而改变性向的几率不是很大，况且要让一个正常人喜欢上同性，也没有想象地那么容易。”陈美好略微犯了急，直了直身体，慌忙地问道：“少萍，我和你说吧，那两个学生，其中一个是喜欢同性的这个我是很早就知道了，但是另外一个，平时就是特别乖特别听话的好孩子，我也从来没见他有什么异常的倾向什么的。你说说看，为什么他们竟然就。。。发展成这样了？”吴少萍对她的急促有点不以为意，说道：“美好你别急，这也不是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孩子们也没办法的。我想，他们应该是真心喜欢对方的吧，否则怎么敢大着胆做这种亲密的举动呢。况且，要是正常男人而言的话，亲吻同性应该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所以说，这种事肯定得是你情我愿才行的啊。”“哦，是这样啊。”陈美好心里想着，原来小冉是喜欢上恺恺了，但是昨晚恺恺明显是被他强吻的，这样分析的话，恐怕小冉只是单相思吧。“少萍，那同性恋这档事，能给治好吗？”吴少萍苦涩地微笑着，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被问了数百次了。敢情你们都以为这是做数学题呢，写错了一道订正过来就行了？呵呵，美好，同性恋不是病，所以也不存在治不治得好的问题。我想有些东西，你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比较好。否则你越是逼着他们改，他们越是会作出叛逆举动，故意朝你期望的反方向发展。”陈美好听完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要自己让他们顺其自然发展，怎么可能呢。

　　客厅里的钟敲着诡异的整点声，餐桌上只剩下筷子抨击碗盘的响声。气氛沉闷到几乎令人窒息，一家四口默默地埋头嚼着饭，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陈美好没有把她的所见告诉何建民，因为她了解自己丈夫的冲动，她的眼神谨慎地盘旋在对面的两个少年之间。

　　方晓冉变了，没人知道从何时起，一个对父母惟命是从的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决定。也许现在的这个他，才是真正的方晓冉。何恺心里揣测着自己昨夜的拒绝，究竟是因为不能还是不愿，或者亦是懦弱？其实那个一向被他视为胆小怕事的方晓冉，在感情方面比自己勇敢许多倍，他忘不了他眼睛里曾一闪而逝的坚毅，忘不了他抛弃尊严般的献吻。若是换成了他，恐怕只会把这样的一份爱恋永远埋在心底吧。

　　“我吃好了。”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人站起身子，收起了碗筷移步去了厨房。明亮光洁的现代型厨房里，何恺站在水槽前，冲洗着盘盘碟碟，随后弯腰把它们放进身侧的洗碗机里。方晓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方晓冉，你别老这样盯着我，像讨债似的。”何恺没有转身，却能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啪”的一声，方晓冉从背后一把紧紧搂住眼前的男孩。“放开我，你不怕他们看见？！”故意压低了声音的何恺，有点惶恐地想转过身，却被死死地扣住动不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假如你不喜欢我，我就抱到让你喜欢上为止。”方晓冉贪婪地依附在对方的身体上，如同花儿饥渴地寻求着阳光的照耀一般。何恺闷闷地低着头，让水龙头大开遮掩去他们的对话，却没有出声。“你问我想怎样？我想看着你，抱着你，亲吻你，甚至我还想和你。。。你骂我变态也好疯子也好，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你。”“方晓冉，”何恺用力扳下腰上那双不属于他的手臂，转过身，说：“我真羡慕你，为什么你可以活得那么单纯。你难道不明白，在这个社会，是容不下我们这样的吗？！”“何恺，你一定没有真的喜欢上过一个人。”

　　方晓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悲痛，几乎让何恺揪心到发疼，不知从何年何月起，方晓冉不再叫他“哥哥”，而是以姓名直呼，这也是他的一种暗示吗？“如果有一天，有这么一个出现，让你可以抛弃一切只为了和他在一起，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这是一个15岁少年可以说出的话吗，何恺不禁诧异。方晓冉，这个男孩他究竟带着多少副面具，又怀着多少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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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冉，你有心事？”乐静捧着麦当劳里的超大杯可乐，看着对面发怔的方晓冉。外头下着倾盆大雨，两人因为放学没伞才跑进了这个餐厅里避雨。方晓冉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窗外匆匆提步小跑着忙着躲雨的路人，说：“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乐静也瞥了瞥外头，觉得室内的空调开得过冷，让她直泛鸡皮疙瘩。“这两个座位有人吗？”一个与他们别着相同校徽，却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礼帽地问着身边的乐静。方晓冉看着他，觉得眼熟得很。“哦，没有。”乐静拿起摆在旁座上的书包，腾出了位子。男孩对着他两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再转过头，冲着不远处从柜台结完帐的人喊着：“敏敏，这里！”

　　“小弟弟，好久不见了啊。”樊敏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方晓冉身边，还与他做出一副亲密状。“冉，这位是？”乐静好奇地看着自己斜对面的俊秀男生，不明白方晓冉何时结识起了高中部的人。方晓冉对着樊敏敷衍地一笑，再解释道：“是我哥哥的同学。”“啊，你就是何恺的弟弟啊。”另一端带着一副眼镜的斯文男孩惊奇地看着方晓冉。乐静倒是兴奋地半死，直嚷着：“天哪，我都不知道我们学校高中部的帅哥那么多啊。你们平时都不出来露面的呀？”樊敏听得直笑，说：“小妹妹，在男朋友面前说别人帅不太好哦。”乐静听了吐了吐舌头，说：“冉才不会和我计较呢。”窗外的雨已经渐渐地停了，方晓冉说道：“静，雨小了，我们走吧。”乐静顺从地点了点头，和他一同向身边的两位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咦？何恺他弟弟怎么和他一样，都酷酷的啊。”许钦遥抢过樊敏手中的薯条说道。“只是个小鬼而已，什么都不懂。”樊敏不以为意。“啊，我想起来了，上个学期我在教室门口见过他，怪不得眼熟呢。当时我还问你他是不是何恺弟弟来着的。怎么才半年他就给人感觉变了那么多啊，果然青春期的小孩转性和发育地一样快呵。”听许钦遥那么一说，樊敏也开始微微纳闷起来，方晓冉似乎的确存在着性格上的突变。今日所见的方晓冉，与他当日在学校见到的那个被他威胁地脸色发白的少年仿佛判若两人，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人在短期之内产生如此大的改变呢？

　　不知不觉，高考已经结束了。这一个月来，方晓冉和何恺几乎没打过几次照面。两人一人忙着高考，一人忙期末考，不知名的感情纠葛似乎暂时被抛到了耳后。陈美好见状，偷偷乐在心底，以为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何建民因为工作原因被派遣出差去了外地，要三个星期才能回来。对于方晓冉来说，真正的暑假还需要熬几个星期才能到来，而另外一面完成了高考的何恺，则像是冲破牢笼的鸟儿，整日整夜地开始往外面跑，有时候打个电话回来说住在同学家也常常连着几晚上不回来。陈美好也只是见怪不怪，反正他们夫妻一直对何恺的成绩很有信心，自然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方晓冉满头大汗地开门进屋，一边埋怨着酷暑超越35度的天气真是折磨人，却看见桌上的一张纸条。陈美好写着：小冉，妈妈今晚有个临时会议，要晚点到家，恺恺今天住同学家不回来了。晚饭在冰箱里，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可以了。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湿着头发的方晓冉穿着T恤赤着足在房间里窜来窜去。他打开电脑，把音量调到最响，使音乐几乎填满整个楼层。这个年纪的孩子恐怕很少会去听HIM的歌，闻名于那种带着硬金属的敲击声和主唱撕心般的嗓音。无人的楼面里，从音响里反复地传送出那首?Pretending?。

　　一个从小就学会伪装的孩子，靠着平日柔弱的外表来隐藏自己的真心，怕被人看穿，怕被人伤害。也许他装出乖巧的表相只是为了获得父母更多的注意力，也许他寻找的只是更多的爱。方晓冉随口轻轻附和着不能再熟悉的歌词：

　　Love is a flame that can't be tamed

　　爱是不被驯服的烈焰

　　And though we are its willing prey, my darling

　　尽管我们甘愿成为它的牺牲品，吾爱

　　We are not the ones to blame

　　该遭受谴责的，不应只有我们而已

　　霎那间的清醒，是何恺带来的。方晓冉渐渐明白，无论自己在心理上伪装得多成功，但是在生理上，他是赤裸裸的。喜欢一个人而想要得到他的强烈愿望使方晓冉在面对何恺时一反常态地揭开了自己的真面目。没有人料到，在找到真我的过程中，方晓冉对于自己的转变同样的意外。

　　走出房间想要喝水的方晓冉，无意中发现隔壁那扇虚掩着的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偷偷地推开了何恺的房门，第二次踏入了这个房间。书桌上陈列着大大小小成叠的参考书，方晓冉随意拿起一本翻开一页，小心地抚上那发淡的字迹。轻轻拉开唯一没上锁的抽屉，里头满是一幅幅被框好的三好学生奖状，看样子是何恺最近从墙上取下来放在一起的。也许没有上锁是因为这些是他最不在乎的东西吧，方晓冉随意猜测着。另一端的书架同样被塞的满满的，方晓冉几乎把整个身体都攀在上面，眼睛仔细地扫过每一本书册，他从来都不知道何恺对建筑具有浓厚的兴趣。床头柜上，摆着一本貌似何恺最近在阅读的人物自传，方晓冉翻了几页，似乎是一位相当有名的意大利建筑师。突地，一张夹杂在书里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上的女子笑得很和详，怀里抱着一个5，6岁大的男孩。从女子脸部的线条里，他看到了何恺的影子，继而也猜测到了她的身份。被保护的很好的照片背后，有一行端秀的字迹：吾儿于七岁诞辰摄。方晓冉想着，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秘密，如果这是何恺的那个，那么他愿意和他一起好好收藏。他把书本和照片放回原位，移步到了阳台前，第一次尝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他熟悉的风景。相通的两个房间，却少了相通的两颗心。

　　自从何建民回家后，四人又重新了开始看似正常的家庭生活。方晓冉有时候会硬拖着何恺陪他玩CS，亦或是一起出门去租影碟看。没过几天，何建民和陈美好决定共赴北京旅游避暑两天，还打算顺便替何恺探探北京那个名校的情况，便留下了两个孩子在上海的家中。

　　是夜，方晓冉手里揣了一堆碟子跑到了大电视前，拿出一盘名叫?勇敢的心?的故事片就往DVD里放。他转头看见了在厨房里喝水的何恺，就跑去硬拉着过来一起看。两人关掉了房里的灯，靠坐在沙发上，无语地盯着屏幕。近尾声时，方晓冉看见何恺轻轻举起手擦了擦眼角，便问：“很感人吗？”何恺没有看他，说：“你还小，不懂。”是吗，我在你眼里就真的是这样的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方晓冉在心中反问着他。看见何恺起身想去拿出碟片，方晓冉突然问道：“你们上过床了吗？”何恺身体一僵，意外地回头，“你说什么？”方晓冉看着转跳成天蓝色的电视屏幕，又问了一遍：“你和敏敏，你们已经上过床了吗？”“你怎么知道敏敏？”何恺眯起眼睛，微愠的表情让人觉得相当危险。“你喝醉的时候自己说的，还有那次在学校我也不当心听见你们说话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方晓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站起身，面对着他，把手探向他的下身。“方晓冉，你别发疯，我警告你。”用手牢牢抓住那只不安分的爪子，何恺发怒地说道。方晓冉感到手被他扣得发疼，但还是笑着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孩子了。”何恺冷冷地看着他，松开自己的手，无声地回房去了。

　　当全世界几乎陷入一片寂静的时候，方晓冉蹑手蹑脚地跑进了何恺的房间。原本睡得很安稳的何恺因为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而转醒，揉着迷懵的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还带着酒味的男孩。“方晓冉！你又在搞什么？”“唔。。。这里是哪里啊？我头好晕哦，不要吵。。。”何恺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到一旁，坐起身，火大地问道：“你个白痴又偷喝酒了？！”方晓冉趴在他身侧，眼睛虽然看着他却没有对准焦距，“呵呵。。。是你啊，何恺。”刚说完便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抱住他，“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快疯了。你要是去北京，我真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了。。。”这就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吗？何恺拨开圈在他身上无力的双臂，想着自己是不是曾经也是在这种可笑的情况下喊出了樊敏的名字，从而让方晓冉听见的。“方晓冉，你醒醒，”看着他快合上的双眼，何恺拍拍方晓冉那片滚烫滚烫的脸颊，“你给我回自己房间睡去。”而一边的方晓冉，只是用手死抓着床单，嘴里含糊地嚷着：“不要不要啦，我喜欢这样睡。。。”极度无奈的何恺只好决定跑去方晓冉的房间过夜，还没来得及行动，衣角却又被他另一只不安分的手给抓牢了。“你快躺下，我们一起睡。”发酒疯的人似乎总有一股蛮劲，何恺一时挣脱不开方晓冉的手，只好安分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黑暗中，只听得见空调运作的声音以及两人不太均匀的呼吸声。自从方晓冉出现在他床边后就再也没有睡意的何恺正侧着头打量一旁死闭着双眼的男孩，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变得虚幻而不真实，何恺不禁伸出手轻轻抚上那片光滑的肌肤。“我不管，这次是你主动的。”方晓冉突然挣开眼，拉下何恺的手反身把他压在床上。“你没睡着？”何恺的声音略微颤抖，因为面前的方晓冉不再有着迷糊的神情，而是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睛。也许是冷气让原本稍醉的方晓冉清醒了一些理智，他的脸慢慢靠近何恺的脸庞，说道：“没有。我好想。。。”何恺的心跳得完全失去了规律，他睁大眼睛惶恐地看着方晓冉，刚想开口阻止他进一步的行动时，却被堵住了嘴巴。为什么每次他被方晓冉亲吻的时候都不曾主动推开他，对于这个问题何恺不愿去细想，现在的他，只是心甘情愿地沉浸在这个吻里。方晓冉感觉到何恺轻柔的回应，便更大胆地伸出手，往他睡衣下的身体上抚去。快拒绝啊，你可以的，何恺的脑袋里不断地闪过这条命令，可无奈身体却不愿配合。直到方晓冉的双唇离开了他的，何恺才再度睁开眼，用力推开方晓冉。刚想出声，却已经听见了另一侧传来平稳的呼吸，何恺惟有苦笑两声，在替身边的人盖上被子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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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天正午时方晓冉才转醒，捂着眼睛抵挡刺眼的阳光时也感觉到了头上阵阵发痛，好像被人敲了一棍似的。起了床才发现自己竟睡在了何恺的房间，脑袋里努力回忆着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却抓不到个头绪。把浑身上下冲了个干净后，他在楼下找到了正看电视的何恺。“我今早怎么在你房间呀？”方晓冉站在客厅门口，看着房里沙发上的人问道。“你不记得了？”何恺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头疼得要命，想不起来了。”忘记了也好，何恺想着，把视线再次放到了电视屏幕上，可是心里却莫明地觉得阵阵发酸。他回答方晓冉道：“你昨晚喝酒了，然后发了疯就跑我房里来了。”方晓冉侧着头微微一想，好像是有喝酒那么回事吧，当时也只不过喝着玩，没想到那酒度数那么高。“不好意思哦，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闻言后这边何恺的脸上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随即快得让人觉得心虚地说：“没有，你很快就睡着了。”呼，还好还好，方晓冉吐了一口气。“以后你要是再敢偷偷喝酒，小心我告诉你妈去。”何恺下了声警告，方晓冉“哦”了声，点了点头，转身跑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等方晓冉享受完他的早餐兼午饭时，何恺接到了个电话，说是他们班今天搞了个聚会，是临时决定的。方晓冉闷闷不乐地看着他换好衣服下楼打算出门，终于在何恺打开房门时他说了句：“你早点回来好不好？”何恺挑起了眉毛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后，才说：“我尽量。”

　　整个家里就剩下方晓冉一个，突然让人感觉寂静的可怕。打开电脑想玩CS，试着让自己借着游戏来分散一下心神，可是没玩了几个轮回，就老因为站在原地发呆而被敌人打死。瞄了瞄墙上的钟，才5点半，不知道何恺他们都在干吗呢。方晓冉趴在自己的床上，借着手机和乐静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发着短消息，竟然就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在KTV的包房里，何恺似乎有点心神不宁，手里老揣着手机看时间。都8点了，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吃晚饭呢，何恺几次都想打电话回家，却在提起电话的时候又放下手。一群同学似乎唱歌唱过了瘾，吵着嚷着要去泡吧，何恺知道自己这么说会有点扫兴，但还是开了口：“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许钦遥不满地说了一句，“不会吧，才几点就走？！”何恺理了理头发，冲他抱歉地笑了笑，说：“我爸妈都旅游去了，放那个小鬼一个人在我不太放心。”顿时，暗处的樊敏一下子变了脸色，他走近何恺的身边，带嘲讽的语气说：“何恺，你现在开始决定做个好‘哥哥’了？”许钦遥看到两人脸色都可怕的很，赶忙出来打圆场，“敏敏，你别笑话他，让他早点回去吧，否则他玩得也不开心。再说了，聚会我们下次还能再搞的。来，我们走吧。”说罢一把拉过狠狠盯着何恺的樊敏。

　　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何恺急急地就往家里赶。樊敏的不快活他虽然瞧见了，但是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担心着方晓冉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乖乖吃饭。这种挂念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就在以前他也从来没有为谁担心过。微微转过头，仿佛在车窗玻璃上看见了方晓冉的脸，他想着，那个千变万化，让人捉摸不定的小鬼似乎是不同的。悲伤时，他可以脆弱的让人心疼，生气时，又冲动地让人心惊。何恺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

　　漆黑一片的屋子，这就是何恺进了家门后看到的画面。他跑上三楼，却看见方晓冉的房门大开，人却趴在床上侧着脸呼呼大睡，电脑也只是反复闪烁着屏保。拿掉他手里攥着的手机，何恺轻轻拍着他的脸蛋，“喂，醒醒了。”方晓冉迷糊地眨眨眼，看见何恺坐在自己身边便立刻跳了起来，“你回来啦。。哎哟！”因为睡觉的姿势不良，脖子好像扭到了。“你睡了多久了？怎么不盖被子啊？”何恺无奈地看着一手抚着脖子的方晓冉，心里庆幸着还好自己提前回了家。“2，3个小时吧。突然犯困就睡了啊。”“走，下去吃点东西吧。”方晓冉脸上还清晰地残留着睡意，此时的他才真正地像个孩子。“嗯。。。脖子好疼哦。”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还用手使劲敲了敲颈后扭到的部位，何恺一见忙抓开他的手。“别用打的。估计是肌肉扭伤了吧，我帮你揉一下。”温热的手敷上了因为长时间处于空调房而变得冰凉的皮肤上，使方晓冉舒服地逸出一声呻吟。“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也帮我揉过脚。”“只有傻瓜才会老是扭到，呵呵。”笑声让方晓冉蓦一回头，“你笑了！”他这么一说，反而让何恺不自在地收起了笑容，呆呆地站在那里。低了他大半个头的方晓冉抬着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喜欢你，会让你很困扰吗？”若不是方晓冉提起，何恺几乎都快忘了他们还有一层这样的关系。“你还小，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我觉得我们做兄弟挺好的啊，就像现在这样。”他不懂，还是不懂，方晓冉有点难过地低下眼，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吗？“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在心底叹了口气后，方晓冉突然开口说道。“嗯？”何恺诧异地看着他。“我以后可以不再说喜欢你之类的话，让我们维持现在的状况，不过，有个条件。”“你说。”“我要你现在主动吻我一次。”他一定会很不情愿的，方晓冉想着。“我答应你。”这边的何恺倒是没怎么吃惊，反而还很干脆。“啊？”猛地抬起头的方晓冉，露出一副不置信的样子。何恺静静地看着他，伸出一手捂住他瞪得老大的双眼，另一手揽着他的腰，闭上眼轻轻地覆上了他的嘴唇。若由外人看来，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极其亲密的情人，可此时的方晓冉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原来为了摆脱自己，何恺真的什么事情都肯答应。

　　自此以后，开始习惯窝在自己房间的人变成了方晓冉，没有人知道他成天在那扇紧锁着的门后干些什么。在何恺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何建民总算难得高兴了一阵，和带着家里的气氛也逐步升温。陈美好提起的心似乎也放下了大半。她这样想也许是卑鄙了一点，但是能让小冉和恺恺暂时分开，她是感到高兴的。由长远的距离阻隔着，小冉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应该的遐想了。

　　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方晓冉一直与何恺保持着距离，他不再主动和他说话，也不会再无意中盯着他瞧，反而让何恺觉得一时的不习惯，他在心底微微摇着头，也许这就叫犯贱吧，但除了如此，他想不到更适合他们相处方式。

　　离何恺去北京报到还有1个星期，那个周五，方晓冉被一群同学拉去唱歌。昏暗的包房里，平日伪装的面具似乎都被隐藏起来。借着音乐，人人都尝试着抒发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十五岁的年纪，好像什么都不懂，却好像又明白许多。方晓冉握着话筒，故作轻松地吟唱着一首苏永康的老歌，歌词却像针尖般字字戳在他心上。“如果这是我爱你最好的距离，我愿意永远的离开你；如果这是你给我最温柔的暗示，我可以永远地忘了你。”乐静看见他唱歌时的脸色惨白得吓人，连忙拉拉身边徐黙的衣服，向他暗示了个眼神。曲毕，徐黙赶忙插了句，“晓冉啊，我饿了啊，你和乐静一块再给我们添点吃的东西来。”乐静起身拉起方晓冉的手就把他带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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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走廊里闪着由多面镜子反射出刺眼的光，四处回荡着各式各样的歌声，使气氛显得虚迷而不真实。乐静在到达走廊无人的尽头时停住了脚步。“怎么了？不是要去买东西吗？”方晓冉有点纳闷。“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第一次听见乐静如此哀怨的口气，方晓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乐静身后的镜子反映出自己的模样。里面的人一脸的落寞，让他想起去年婚宴上那个玻璃窗中的少年。在那一刻，他迷糊了，自己究竟有多少种性格呢。面对母亲，他可以做乖巧顺从的儿子。面对徐黙，他是安静内向的同学。面对乐静，被称作是心不在焉的男友。面对何恺，他是。。。呵，是弟弟吗？

　　“冉？”乐静因为许久没听见声音而抬头，却看见神思恍惚的方晓冉，眼神茫然地固定在自己的身后。“你心里有别人吧？当初答应和我交往，只是为了逃避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方晓冉脸上划过一丝难堪，乐静用作为女人天生的直觉道破了他心中的秘密。“对不起，静。”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乐静咬了咬嘴唇，侧过脸，问道：“对方。。。是怎样的人？真的比我好吗？”“不，他根本就比不上你吧。。。但是，对我来说，他很特别。”方晓冉嘴角逸出一丝笑，看得乐静只是徒增心酸而已。“你们为什么没能在一起？”乐静仍抱着一点点希望地问道。方晓冉的脸色再度呈现死灰，声音轻地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他不喜欢我。”看着如此悲哀的方晓冉，乐静心里一紧，抛弃了矜持一把抱住他，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冉，那你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方晓冉顿时呆了，他曾经的尝试以失败告终，是因为何恺那时没有给他一个这么彻底的拒绝吗？如果是因为这样，那么，也许，现在的他真的可以慢慢试着去喜欢上别人吧。

　　当徐黙再次看见他们两人满脸轻松地抱着一大堆零食出现在包房里，总算是放宽了心。另一边的张晨光为了活跃气氛，东拼西凑地拣了五花八门的奇门异说来逗大伙，让窝在方晓冉怀里的乐静笑得只喊肚子痛。一群人不知不觉地就消磨到了大半夜。

　　一身疲惫地把乐静送回了家，方晓冉只想着赶快上床睡觉。他半晕半迷糊地冲完了凉，站在浴室里用毛巾擦着身子，没想到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何恺看着满浴室的蒸气，再看看一边被吓了一跳的方晓冉，还有他裸露的身体，不禁心神一乱，忙低着声说道：“你洗澡都不知道锁门啊？！”从地上捡起了刚因为受惊而落下的毛巾，方晓冉说：“我以为那么晚了，不会有人。。。”何恺看着有气无力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双腿像生了根似的伫在原地，发怔地盯着方晓冉因为热水而泛红的皮肤。“你这么晚上那去了？”方晓冉可能是因为太累了而降低了敏感度，所以丝毫没有察觉有人的视线正胶固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只是自顾自地擦拭着，回答道：“和同学唱歌去了。呃。。。帮我拿一下衣服吧。”何恺取过挂在一边的睡衣，扔给了方晓冉。

　　因为大开的浴室门，蒸气早已逐渐散去，留下的是粒粒微小的水迹贴附在四处的瓷砖上。方晓冉把用完的毛巾往洗衣篮里一甩，披上衣服开始扭起扣子。正想迈出一步，没留神赤足竟突然打滑，整个人往地上趴去。他本能地伸出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却好巧不巧抓住了何恺的衣角，连带着对面的他一起跌坐到半湿的瓷砖地板上。“好疼。”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吐出这句话。“你没事吧？”方晓冉撑起压着何恺的上半身，有点紧张地问着。“还好，你呢？”何恺一手揉了揉撞疼了的屁股，痛地死皱着眉头。另一头的方晓冉努力想试着站起来，可是。。“我的右脚又扭到了。”他用手抚上自己的脚裸。“又？”何恺也顺势望他的脚上看去。“是习惯性的，从小就容易这样。”“那我扶你起来。”方晓冉点了点头，让何恺掺着终于才站了起来。“我背你回房吧。”“啊？”“地上滑，你要是用单脚跳着走估计还得摔。”

　　趴在何恺背上，方晓冉突然感到了一种与他前所未有过的贴近，是那种就连两人接吻时也从没体会到过的。他人傻傻地坐在床上，心扑通扑通跳得慌，半张着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何恺停住离开的身形转头看着他，说：“有吗？我没觉得啊。”心里略过一丝难堪和揪心，让方晓冉的呼吸有些絮乱起来，“不管怎么样，请你以后都别再关心我了。我好不容易决定了去喜欢别人，你这样会让我放不下的。”背着光，方晓冉看不见何恺的表情。直到沉默地快让人窒息时，那个年长的男孩终于出了声，“放心，我很快就走了。”说完他就安静地离开，替方晓冉带上了门。

　　用力往背后一倾，突然变得睡意全无的方晓冉在心底默默地掐算着日子，一个星期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四年呢，不知它们够不够月老手上的那根线那么长？无论自己表现得多不在乎，心里却始终骗不了自己，是的，他舍不得，但他再也没有资格说出口。

　　父母去机场给何恺送行，留下了执意不肯同去的方晓冉。今天的陈美好似乎极不寻常地好说话，竟也没在方晓冉耳边唠叨半句。使他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一行人离开已经约莫一个小时了。方晓冉想着，自己一定是病了，否则现在的他怎么会趴在何恺的床上哭个不停。原本在心底偷偷发过誓不再为了感情而流眼泪，因为这只会让一个男人变得更软弱，如今他却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吧，无力地说服着自己，方晓冉把头埋得更深，几乎以为那份内心深处尚未成形的爱情也能如此一般被埋藏起来。

　　八月的酷暑，窗外的知了叫得欢快，屋内的少年却第一次感觉到，比冬天还冷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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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心里像硬是被挖走了一块最重要的部分一般，在没有那个人的日子里，方晓冉突然会有种不知如何自处的感觉。何恺很少会主动打电话回家，多半都是陈美好以母亲的身份打过去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方晓冉也多多少少掌握了点何建民的性格。每次电话时，他总是装作表面上不屑一顾，背地里还嚷着，“他不回来让他去！”但方晓冉见过那个深夜独自在客厅翻着旧相册两鬓泛白的中年男人，也听见过他无奈的叹息声。

　　初三的过年，何恺没有回来。父母在团圆饭上把亲戚的审问用他们临时的谎言搪塞过去。

　　五一长假，他仍是没有回来。何建民声严色厉地阻止了陈美好计划的北京一行。而当晚，方晓冉却瞧见他独自一人在客厅里喝着闷酒，醉了时把头埋在桌上直掉眼泪，嘴里还一遍一遍喊着，“混小子，难道我前世欠你太多了，让你连这个家都不回了了。”

　　中考结束后没多久，传来了方晓冉与乐静分手的消息。没有人了解其中的原委，当时徐黙一伙只看见方晓冉白皙的脸上那道清晰的五指印，开口问他他却只是摇头说着，是他对不起她。

　　上了高中后，方晓冉结识了新的同学，衍生了新的乐趣。高一那大半年里，他最常做的就是捧着那本妥亚的?天堂后花园?窝在何恺的房间里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更青睐这个不属于他的房间，只是每当他在那里独处时，心头缺了一块的感觉就变得不再那么强烈。

　　很多次，都是陈美好发现在何恺房里睡着了的儿子。对她而言方晓冉的行为是让她无法理解，却是可以体谅的。她不明白，自己平日较内向的孩子是如何在短短的一年中对某个人产生如此大的依赖感。也许她潜意识里还掺着略微的嫉妒吧，嫉妒何恺得到了自己不曾得到过的信赖。作为母亲，她有时候可以为方晓冉做很多，有时却又是如此薄弱。儿子长大了，学会脱离自己的羽翼，学会收藏起自己的秘密，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觉得欣慰，还是失落。

　　方晓冉的同桌是个典型的周杰伦迷，成天塞着耳机哼哼呀呀地学着唱。那天实在是好奇，方晓冉问他要来听了听，半晌后，他冲着同桌笑了笑说：“我觉得还是你唱得比他好，他唱得我一句都没听懂。”那个男生装腔作势地瞪了他一眼说：“这才是他的特色啊。别人就是喜欢他这种模糊美，懂不懂？”方晓冉伏首趴在桌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快入春的天色，开始由冬天的灰暗渐渐明朗到初春的淡蓝，耳边还传来同桌破碎的几句歌词。“你已经远远离开我也会慢慢走开，为什么我连分开都迁就着你。我真的没有天份安静的没这么快，我会学着放弃你是因为我太爱你。”“歌词还不错。”同桌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摘下耳机问了句，“你说什么？”方晓冉朝着他笑了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何家只有三个人的存在，有时候陈美好提起何恺时，他们会表现出一种恍然大悟地神情，然后便是追问这个几乎成了隐形人的长子的情形。

　　又是一年春节，却于往年不同。初八的时候，传来了噩耗，何恺的爷爷因为脑溢血过世了。看见陈美好想用电话通知何恺时，何建民却像怒及攻心似的见东西就砸，还嚷着：“你们谁要敢告诉他以后就别再踏进这个门！那小子活该，谁让他一离家就像丢了魂似的！我就是不让他见爸最后一面，你们敢把我怎么样？！”这是方晓冉第一次看见他发那么大的火，回房后还心有余悸了半天。

　　近午夜的客厅里，陈美好坐在桌边拟着丧贴，方晓冉轻轻地走到她身边，喊了她一声。陈美好摘下眼镜，压低声音说：“小冉，还不睡觉呢？”方晓冉深吸了口气，说：“妈，我去北京和他说好不？”空气里是一阵沉默，陈美好回答道：“电话里不能说吗？为什么非要去北京？”“要是用电话就能让他回来他早该出现了。况且，这也不是小事。。。”“可是，小冉，妈妈会担心。。。”“没事的，我一天去第二天就回来好了。对了，飞机票就用我以前的压岁钱掂上吧，妈你把他地址电话给我就行了。”陈美好还是很犹豫。“妈你别乱想了，我知道你早就想去找他了，但是爸不准。你就和他说我去同学家住一天，这样谁都不会发现的。”母子俩都心知肚明方晓冉此番的决定，有一大部分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不管方晓冉的理由有多牵强，陈美好心里明白，即使她不答应他还是会一意孤行地拿着钱去北京，所以除了点头她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两天后，方晓冉踏上了飞往首都的航班。谁都没想到他会出现晕机的症状，将近两个小时的飞行路程方晓冉有一半都是在厕所里捂着胃度过的。惨白着脸下了飞机，却发现北京比上海更是冷得可怕，地上还积着被污垢染成灰黑色的雪。拦手叫了辆出租，方晓冉把地址给了司机，自己开始沉浸在第一次远行的兴奋里。

　　在大学门口打了个电话上他们寝室，竟然发现何恺出了门没回来。方晓冉人生地不熟地也不敢四处乱晃，便找了个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从下午四点乖乖地等到了晚上近八点，方晓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却死不肯离开那里一步，深怕错过了何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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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你怎么来了？”传来的声音使方晓冉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跟前的何恺，紧张地有点不知怎么开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快跟我回宿舍吧，别是受寒了。”冻得冰冷的手被握起，何恺二话不说地拉着他往学校里走。“你等了多久了？”方晓冉用手搓了搓几乎冻僵的鼻尖，带着微微发哑的声音说：“两，三个小时吧。我不知道你那么晚才回来。”何恺向宿舍楼底的阿姨打了声招呼，指着方晓冉说是他弟弟，老远从上海来的，那位阿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上了楼。过年时节，楼里没几个学生留下的，何恺的寝室里也只剩了两个人。他们看见了方晓冉，也很客气地招呼着他，问他要不要吃什么他们去给买。何恺替他回答说：“没事，等会我给他买去。”

　　幸好北方的屋子里都安着暖气，趁着何恺给他买饭的时候，一位室友问方晓冉说：“下午就是你打来的啊？”方晓冉乖乖地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那你怎么不上来等呢，这大冷天的，你们南方人肯定不习惯吧。”另一个人也插了一句说：“可不，听说上海人都怕冷。”方晓冉笑了笑，接过问话的人递来的一杯热水，说：“没什么的，明天我就回去了。”说完让那两人都一愣，问道：“怎么你们父母就让你一个人来了？为什么不多留几天呢？”“他们抽不开身。我是有急事才来找何恺的，所以不会久留。”“嗯，没事，今晚你就睡这好了，反正也没几个人，都空出床铺了。”方晓冉腼腆地回了声“谢谢”，随后就听见他们继续在说：“你们兄弟两个也差太多了吧，性格怎么一个南一个北啊。”方晓冉心想也没有必要和人家解释他们不是亲生兄弟的事情，刚想随便说几句打发过去时，不禁又打了个喷嚏。

　　刚进门的何恺看见他通红的鼻子，嘴里念念道：“可别真是感冒了。”把手里一包麦当劳塞给方晓冉，说：“食堂关门了，外面的点我怕做的不干净，只能买这个了。”看着方晓冉乖乖地啃着汉堡，何恺把手往他额头上一探，似乎是有点烫，便对他说：“等会我带你洗澡去。”一边正上网着的室友听见这话，连忙笑说了句，“真奇了啊，第一次瞧见何恺像个老妈子似的，他平时对我们都横眉竖眼的，一看见弟弟却就像看见了宝似的。”可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晓冉顿时脸红了一片，看了看何恺，听见他用上海话低声和自己说：“别理他，那人就这样。”

　　吃完了被再度拖出楼去洗澡，方晓冉第一次知道在大学里洗热水是要交钱的。幸运的是，平日挤挤的公共浴室这一夜就单单被他们两人给霸占。方晓冉冲着热水，问着何恺说：“你为什么不回家呢？每次放假过节爸妈都很盼你回去的。”“我想趁着放假打打工赚点钱啊，老问家里要钱心里总不爽。”何恺用毛巾擦着头发，看见洗完走来的方晓冉，把自己的毛巾往他头上一盖，催了声，“快点擦，不然会着凉的。”两人走出浴室时，北京的天开始飘起细雪，方晓冉兴奋地大叫，说：“哇，下雪了。”何恺也学他伸出手接着雪花说：“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像你这么兴奋，上海几乎十年才下一次雪。”洗完澡的身子热得感受不到刺骨的冷，方晓冉为了欣赏雪景越走越慢，看得何恺微微皱眉，一把拉过他说：“头发湿着不能吹风的，要看在寝室里也能看。”

　　回到屋里已经是10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熄灯了，何恺催着他刷牙洗脸。等方晓冉再次出现在屋里时，他脸上异常的红晕让人不禁有点担心了起来。“何恺，你弟弟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方晓冉自己摸了摸脸，的确烫烫的，不会这么倒霉吧，才来就发烧，他心里想着。何恺再度探向他的额头，然后说了句，“今晚你和我一起睡。”闻言方晓冉的心扑通一声跳失了频率，突然紧张地手心冒汗。

　　被人这样搂着睡觉，方晓冉是第一次，他身体僵硬地不敢乱动。何恺轻轻在他耳边说：“你要是出身汗就好了，放松点。”因为鼻子塞住的缘故，方晓冉只能靠着嘴呼吸，却因为忙乱的心率而显得有些急促。好紧张，真的好紧张，他侧卧着，把头埋在何恺的颈肩间，一手还不自觉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裳，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叫出声说：“啊！我忘记打电话回去了。”何恺拍了拍他的背，说：“不要紧，明天一大早打也行。”方晓冉低着声音说：“明天我就回去了。”“怎么这么快？”在黑暗中，两人的声音都不敢太大，所以几乎是哑着嗓子说话的。“我出来没让爸知道。”何恺沉默了半天，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然后才道：“明天我帮你和你妈说。”方晓冉心里一惊，何恺竟然决定主动打电话回家了，不管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都让他觉得至少自己这次没白来。

　　另外一侧逐渐传来轻微的打呼声，方晓冉偷偷一笑，说：“你的室友会打呼啊？”“还好，我早就习惯了，打的最响的那个今天还不在呢。”也许正是因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才让方晓冉突然大起胆来，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道：“你走了以后我很想你的。”“我明白。”“不！你不明白。”方晓冉激动地抬起头，却仍是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再度无奈地垂下头。“假如你不想听，你就当我说梦话好了。我也试过不再去喜欢你的，可是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不了别人了。你都不明白，想一个人想到快发疯的感觉。哪怕是现在这样在你身边，我都觉得像假的一样，就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的。”许久过后，方晓冉的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你怎么还是这么傻，你让我怎么对你才好？”别像对弟弟那样对我就好，这句话埋在方晓冉的心里，可是最终，他仍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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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第二天方晓冉的烧还是没有退，何恺硬是不让他下床。一大早他迷迷糊糊地就瞧见何恺跑出门去打电话，意识混沌中他只听见几个零零散散的词句，也没有力气多想。另一边的何恺随后在网上查了半天，看到的尽是些关于退烧药的反面介绍，所以也没敢冒冒然地跑去药店。湿毛巾是拧了一条又一条，连寝室里的两个同学看得都着急了。何恺终于心一横，想着，要是再不退，我就抱他去上医院打针去。到了中午时，方晓冉还是昏昏沉沉的，也没见他想吃什么，就是老嚷着口渴。何恺给自己工作的地方请了个假，随后把方晓冉裹得严严实实地就抱起他跑出学校，拦车去了医院。

　　虽然是急诊，也排了近20分钟的队。挨了一针后，方晓冉不再烧得哼声，反倒是沉沉地睡了过去。何恺一看心想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便又抱着他顶着大雪天跑回了宿舍。在近傍晚时方晓冉开始渐渐转醒，慢慢地有了食欲，长着何恺亲手喂的小米粥还笑着说：“我以为只有南方人才吃粥呢。”“这小米粥是北京的特色，刚开始我也吃不管，现在也不觉得什么了，和上海的豆浆油条一样。”“那你想家吗？”闻言何恺笑失了声，说：“你还真当我是冷血动物呢？当然想。”“我发现你变得爱笑了呢。”方晓冉惊奇地说道。何恺替他擦了擦嘴，收拾着碗勺，回答道：“见过的事情多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曾经以为的那么可悲罢了。这个世上，比我活得痛苦的人还有许多，后来我就知道了人要学会知足。”“知足。。。”方晓冉喃喃自语，看了看窗外的天，虽然才傍晚，却已经漆黑一片，这个世界突然让人感觉如此陌生。

　　次日大早，方晓冉便整理好自己的背包说着要回上海了。何恺把他送至飞机场，在候机室门前，方晓冉一手抚着他给他的围巾，一边低着头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要来通知你个消息的。”两人心都被提得老高，何恺的直觉告诉自己，家里恐怕发生了什么大事，而方晓冉是不知道该如何启口。“没关系，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别怕，直说好了。”方晓冉不敢看他的表情，默默地出声：“爷爷。。。”咋听到这两个字后，何恺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分寸。“他初八过世了。。。追悼会是下个星期五，你到时候回来一次吧。”这恐怕是方晓冉出生以来必须做的最残忍的事了吧，他没有等何恺的回答而是说了句，“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便消失在他面前。

　　一回到家，陈美好便急着问他还难不难受了，方晓冉摇摇头，说自己的烧已经退了。陈美好低声说道：“放心吧，我帮你都掩盖过去了，没人知道这事。”

　　看着自己儿子缓缓上楼的背影，她轻叹一声。也许是当局者迷吧，小冉没有发现恺恺对他态度上的转变。一年半前，她还可以坚信方晓冉是单方面的冲动。可是现在呢？当她昨日听见电话里何恺第一次从语气中透露出的焦急后，她开始动摇了。是小冉让这个过去从不为所动的大男孩如今突然变得有所牵绊吗？陈美好曾经固执地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份感情，却没有料到，方晓冉和何恺之间的情感纠缠竟好似那种异乡的美酒，越藏越浓，越封越烈。经过了一年多吴少萍的开导，她已经不再把同性恋当作罪孽来看待，令她更担忧的反而是，在如今的社会里，这般极端和禁忌的感情是要被讽灭的。唉，她多希望能把自己的幸福舍弃给他，只求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快乐美满。

　　寂静的深夜，方晓冉绻着身子窝在被窝里，总结着这短短两日来发生的那些事，竟好似幻梦一场。但手上那条围巾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让他不禁笑起自己的痴傻。他想着，古人说的睹物思人恐怕就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了。方晓冉不知道何恺下个星期究竟会不会回来，但爷爷对他来说，曾是最亲的人吧，如今他过世了，何恺心里一定很痛苦。方晓冉一想到这里就攥紧了手中的围巾，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何恺最亲的人，但这恐怕只是奢望吧。。。

　　追悼会那天，一大群亲戚熙熙攘攘地挤在一个不大的灵堂里。生着铁锈的窗户下，就地坐着几位蹩脚的外地乐手，吹着低糜缓慢的丧曲。那是让人窒息的空气。

　　方晓冉看着躺在正中央仿佛只是睡着了似的老人，突然觉得死亡令人毛骨悚然，他一扫不见何恺的伤感，反而庆幸起他不会看见这幅可怕的画面。观眼何建民，他作为长子，正在搭置好的话筒前朗读着一份讲述自己父亲平生的文稿。近末尾时，这位历经风霜的中年人仍是不自禁地呜咽起了语调，使得周围大大小小的亲戚连同感染上了悲哀，纷纷落泪。临别那一刻，一位负责人员出现，推着那部载着死者的滑床，开始往着隔间的火葬厅里缓慢有序地移动起来，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一群人顿时争先恐后地往尸体那方涌，为了达成入葬前最后的送别。没有人瞧见落在后头的方晓冉，带着稀落不定的脚步以及慌忙无措的表情。

　　当嵌在墙上的炉门被撩起的时候，方晓冉几乎被那奋亢的颜色刺得睁不开眼。这就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处吗？原来人一死，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有了这般的领悟后，方晓冉疯了般地跑出了灵堂，没有看向正整理着乐器结束工作的男人们，也没有注意另一侧趴在地上痛哭失声的何恺的祖母。他无法忍受，他无法看着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被抛弃在凶猛的烈火中。

　　“啊！”失去了方向感的方晓冉，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个站在离灵堂门口不远的路人身上。“。。何恺。。。”怔怔地看着来人的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别告诉他们我来过。”虽然这么说，但何恺仍是穿着一身肃然的黑。“你为什么不进去？”何恺看了看方晓冉微微红肿的双眼，回问他：“你呢？你为什么又跑出来？”那一霎那，方晓冉似乎明白了，爱一个人有多深，往往并不需要过多的眼泪和悼念来证明。能默默地站在远处送别他，或许更是种幸福。“你什么时候来的？”方晓冉问他。“来了一会儿了。我晚上还得赶回北京去。”方晓冉点了点头，何恺继续说道：“我看见爸妈这次也老了许多。等我念完大学，我就会回来的。你也乖一点，听到没？”他的语气很像是一种情人间变相的承诺，使方晓冉的心情里掺杂了一丝甜蜜和酸涩。

　　当晚的追悼酒席上，喝醉了酒的何建民胡乱骂着自己不孝的儿子，竟连祖父过世都不曾回来送别。方晓冉抿着嘴，努力压抑着想说出真相的冲动，却不见，何建民说着说着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误让亲戚们都以为他是悲痛过了头。可方晓冉心里却明白，这是做父亲的在思念儿子，比起责怪来说，何建民此刻恐怕是拥有更多的失望吧，失望他想念了一年多的人今天仍是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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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他是一个心力交瘁的父亲，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方晓冉想着。何建民出事后，他是第一个赶到的人，沉甸甸的书包挂在肩上，身上还规矩地穿着校服。“心瓣膜缺损，造成血栓，这是晕倒的原因。这样的病人，相当容易得脑中风，或由心力衰竭导致死亡。”一大串的专业术语听得方晓冉有点迷糊，他直接问了一句，“不能开刀治愈吗？”“照例这样的情况我们都会采取人造瓣膜更换心瓣膜的手术，但是。。。”医生翻开了手上的病历表仔细看了看，皱着眉继续说道：“您父亲的肝功能太差了，恐怕这样做会有危险。”“您有多少的把握？”方晓冉握着何建民的手，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恐惧，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父亲的痛楚。“其实问题不在手术会不会成功，而是病人根本能不能经受手术的问题。”医生合上了文件，看了看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年，又努力从唇瓣里挤出几句话以示安慰。“目前我们可以暂时用药物控制着，使这样突然发病的几率减小一点。”“患上这种心脏病的人。。。一般都是。。。猝死的吗？”“根据我们这里的记录，百分之八十都是如此。”方晓冉心里一紧，抬起头，却看见从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母亲。略显年轻的医生于是又不得不再次向陈美好解释了一番情况。

　　“好了，小冉，你先去上课吧，我守在这里就可以了。”陈美好脱下身上的风衣，催促着方晓冉。初冬的风大得可怕，往往走在路上都有被吹得喘不过气的感觉，病房的门窗微微作响着，方晓冉不自觉地把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走到门口时，他突然顿了顿，回过头，说道：“妈，你别忘了通知他。。。”“嗯，放心，我会的。”比起他，陈美好的态度反而是从容镇定的。

　　看了看表，现在就算跑到学校，也赶不上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了，不如慢慢逛过去吧，方晓冉心里打算着。路人看见他的模样，都把他当成了逃学的孩子，大多朝他投去责怪的眼光。路过一家小便利店，方晓冉跑进去买了罐热乎乎的红茶用来暖手，紧握了它半天，却发现，手虽然热了，可是心还是凉的。离他的北京之行到现在，整整有九个月零三天了。没有你的冬天，上海变得很孤独，也很冷漠。

　　“你爸怎么了？”邵曲文挨到方晓冉的身边，低声问道。一大早就收到他的消息，说什么他父亲进了医院，让他给帮忙向学校请个假，不知道严重不严重。“不清楚，医生说的我没全明白，只知道是心脏什么毛病，还不能手术。”方晓冉捣着碗里的饭，一点食欲都没有。他和邵曲文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是却是从最近才开始交心。“真麻烦，心脏病最难预料发病时间了。”邵曲文伸手制止住方晓冉乱搅的手，又说道：“好歹吃点吧，下午还有体育课呢，到时候跑得你饿死没人救你。”“我实在吃不下，心里难受。”邵曲文挑了挑眉，问道：“你在替他难受？”他们能成为知己的一个原因也在于，方晓冉和邵曲文是同一类人，所以他们了解彼此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可能是心疼吧，我也说不好。”把面前的饭菜推到一边，方晓冉叹了口气。“他都那么大了，会应付的来的，你别想太多了。”食堂里人声鼎沸，方晓冉觉得有些吵，把头一侧，看见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干四处伸展，配上灰白的天空，造型诡异地让人心惊。

　　晚上陈美好在客厅里拨通了何恺的电话，方晓冉却跑上了楼躲在自己房间里。他不想听见这样的对话，更不想去猜测何恺在那一端的表情，他已经残忍过一次，无法再有第二次了。

　　何建民醒了以后就立刻办了出院，陈美好劝说他提前退休，他却一脸不满地反驳着：“我才50岁就退休这像什么话，让我呆在家里你想把我闷死啊。”实在是拗不过他的顽固，陈美好只好提醒了一句，“上班的时候别忘了按时吃药。”何建民嘴里嘀咕道：“我又不是孩子。”“对了，说到孩子。。。”陈美好故作神秘地一笑，看到自己成功地吸引了饭桌上另外两位男士的注意力。“恺恺说他下个月会回家一趟。”“啊？！”“什么？！”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口。“没办法，他说春节不能回来，只能挑年底了，那个时候没什么课，回来呆一个星期没问题。”何建民的表情奇怪极了，似乎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是拿着筷子的手抖个不停，嘴里还叫骂着：“那个混小子。。。现在知道回来了，要不是看到我就快。。。”陈美好瞪了他一眼，插嘴说道：“别胡说，恺恺假期都忙打工呢，累积点工作经验，以后找起来才方便啊。”可能是因为精神兴奋的关系，何建民说话的声音变得比往常大得多，“打什么工？！又不是家里养不起，以后找工作有我这个老子在还怕找不到好的嘛？！”“老公啊，你真是个老古董啊，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思想了。现在是竞争时代啊，靠关系那套很难吃得开啊，你说是不是啊，小冉？”看着家里的气氛一扫过去的沉闷，方晓冉终于也开心地笑了出来，附和了陈美好一声，好笑地看着何建民由于尴尬微微转红的脸，听见他说：“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啊，不公平啊。”“什么不公平啊？！等恺恺回来不就行了？到时候咱们2对2，看看谁更厉害。”有一种温馨的喜悦，此时爬上了三个人的心头。方晓冉无意中抬头眼睛扫过房顶上那盏吊灯，发现它的光不再像他以为的那么刺眼，而是渐渐散发着一种温暖，直奔心底。

　　第二天在学校，方晓冉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邵曲文，那家伙不正经地开着玩笑说：“恭喜了啊，这回你不用学那个孟姜女跑去北京哭长城了。”方晓冉一脚踢在他桌下的小腿上作为警告。“其实我很矛盾，他回来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怎么了？”邵曲文抚着自己微疼的腿问道。“啊！我知道了！”还没等到方晓冉回答，他就惊呼了出来。“知道什么？”“你的心情恐怕就是那种。。。看得见吃不着吧，哈哈哈。。。唉呦。。”好家伙，又挨了一记。不同的是这次方晓冉的脸上带着心虚的红晕。“别脸红啊，我能理解的。”天晓得邵曲文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忍住笑。正好这时上课铃响了，方晓冉扔下一句“下次再敢笑我就掐死你”后，就悻悻然地跑回座位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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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像是因祸得福一般，何建民虽然病了场，却赢回了儿子的关注。看着站在门口只轻松带了一个背包的孩子，曾经态度强硬的男人终于软化了，抱着自己的儿子说着：“恺恺，我的宝贝儿子，我再也不怪你了，你也别再扔下这个家了。”何恺轻拍着他的背说：“爸，你知道我没有扔下你不管。”这个家似乎又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合合融融的样子。

何恺身上的背包里几乎没有自己的东西，都是给家里人带回的北京特产。陈美好拿着一盒茯苓夹饼说道：“听说慈禧爱吃这个啊，能养颜的吧。”何建民调侃着她，说：“你够美的还养什么啊，我养养还差不多。”陈美好鼻子一哼，回了句，“你再养下去就又得肥上一圈了，这阵子可没给你少做好的。”何恺点着头说：“是啊，爸是胖了不少。”“恺恺倒是长高了许多啊，不像我们家小冉，三年才好不容易爬了这么点。”陈美好说完还比划了一下差何恺大半个头的儿子。方晓冉听着可不满意了，回嘴说：“妈，你怎么这么说我，这是遗传造成的好不好，你也有责任的。”何恺伸手挠了挠他的头，对着陈美好说：“没事，他还能长呢。”方晓冉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幸好父母的注意力暂时不在他身上，也自然就没有看见他怪怪的脸色。

睡前刚洗完澡，方晓冉正想拉上窗帘，却看见何恺在阳台上抽烟。只穿着睡衣的他就这样打开阳台门走了出去，也没在意外头正是12月的天气。何恺看着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说：“怎么湿着头发就跑出来了，又忘了上次怎么生病的了？”说完他拧掉手里的烟，把方晓冉抓回了房间，帮他拉上窗帘。方晓冉坐在床上，问他：“这次你会留多久？”何恺在他身边坐下，说：“下个星期四就得回去，星期五我有考试。”“你以前不回来究竟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埋在方晓冉心底很久了，他潜意识里觉得何恺是一直在逃避。“可能是我害怕面对我爸，以前让他太失望了。”何恺望着墙上的一幅风景画，沙滩边碧蓝碧蓝的海水上耸立着一排排的小木屋，他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方晓冉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说：“是马尔代夫，听说那里很漂亮，像天堂。”“嗯，是个小小的岛国，据说光飞机场就占了整一个小岛。你很想去吗？”何恺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他，方晓冉侧过头，也直直地看到他眼睛里，心里回答道，我只想和你去。空气和时间凝滞在这一刻，方晓冉的心思飘回了过去，呆呆地回忆起何恺曾经留在自己嘴唇上的温度。小腹的突然一热，让他不自觉的一把抓紧身下的床单，真实的触感把他再度拉回现实，他警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率先别开眼。

“早点睡吧，明早还要去买书呢。”何恺站起身，交代了一句就出了门。方晓冉再次抬眼看着那幅画，叹了口气，低声骂了一句，“我真是个傻子。”就翻过身钻回被窝里去了。

每个双休日上海书城就挤得和个农贸市场似的，好不容易搭上电梯跑到了四楼，放眼望去也全是中小学生和家长。“好多人哦，怪不得爸妈说不进来了。”方晓冉说道，身边的何恺也说了句，“生意这么好，书城肯定赚疯了。”

方晓冉在数学参考书一角里看得浑然忘我，何恺便跑到另一头，想帮他找几本实用的英语书。“哗”得一声，方晓冉手里的书突然被人一把抽走。“咦？你怎么在这里？”抬头一看，原来是邵曲文。“我们心有灵犀啊。嘿嘿。”邵曲文随意翻着手里的那本书。“你正经一点好不好。”方晓冉踮起脚想从架子上再拿一本，冷不防身侧被人一撞差点摔下去，幸好邵曲文一把抱住他。“惨了，又扭到了。”方晓冉抱怨了一句，感觉到右脚裸上传来阵阵地痛。邵曲文扶正他的身体，蹲下身撩起他的裤子帮他揉着脚裸，却没注意身后突然出现了个人。

“你怎么了？”方晓冉正一手撑在书架上，闻声抬头一看是何恺，没来由地突然感觉有点心虚，希望他没看见刚才一幕。“脚又扭到了？”邵曲文此时也站起身，向何恺打了声招呼，方晓冉忙对何恺说：“这是我同学。”何恺看了邵曲文一眼，点头示意，然后继续问道：“疼得厉害吗？”“还好，等会就没事了。”邵曲文这时插了进来说：“那我先走了，”还对方晓冉使了个眼色，“我们星期一学校见。”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极具眉目传情的味道。直到他走远了，方晓冉才回过头看着何恺若有所思的样子，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数学的找好了？找完了就过来看英语的。”方晓冉点了点头，拿起刚才的那本，却看见何恺没理他自顾自地走远了，心里突然闷地难受。

在四层结完帐，方晓冉怀里揣着书就听见何恺说：“还要看什么吗？我爸刚才打电话和我说他们在对面的‘万家灯火’里等我们，所以不急。”“那我们去一下楼上的音像区吧。”何恺点了点头，跟着他又坐了两层的扶梯来到视听音像馆，同样也是人满为患的样子。

这次何恺都是尾随着方晓冉，没有再走开过。手上拿着一张周杰伦的CD，方晓冉有点犹豫不决。“你喜欢听这人的歌？”何恺好像有点惊讶。“不是的，只是他这里面有一首歌的歌词还不错。”“哦？”何恺也从架子里抽出一盘看着背面的歌曲列表。“那别想了，就买这盘好了。还要别的吗？”方晓冉摇摇头，想拿着CD去结帐，却听见何恺又说：“我来买好了，就当是迟到的生日礼物吧。”“啊？！”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方晓冉心里一惊，“你知道我生日？”“很奇怪吗？户口本上有的啊。”何恺倒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我真是有病，没事那么敏感干吗，方晓冉真想打自己一个巴掌，好让自己别有是没事就胡思乱想。

万家灯火是上海一家不错的杭帮菜特色饭店，底楼为大厅，楼上是包房。晚到的两个男孩在楼底找了半天，一打手机才知道原来父母在楼上的包房里。“爸，你也太夸张了吧，就4个人还开房。”何恺说了这么一句，不禁觉得自己的父亲太浪费了。“恺恺啊，他也不过是知道你怕吵嘛，我怎么说他都不听。”陈美好端着茶说。自从知道了何建民患了心脏病后，全家都不敢和他唱反调，就怕他一激动又发病。“来来来，你们点菜吧。”方晓冉接过何建民硬塞给他的菜单，有点手足无措，说：“我不懂的啊，你们看好了。”何恺附和着他，“就是啊，爸妈你们看就行了。”“那好。”何建民乐得像个孩子似的，点了足足够7，8个人可以吃的份。陈美好看着自己的丈夫只好无奈地摇着头，方晓冉嘴里也是嘀咕着：“的确够夸张的。。。”何恺在一边笑着劝着他爸，说：“好了好了，够了，爸。这样到明天咱们一家都吃不完。”像为自己的特权辩护一般，何建民嚷道：“你难得回来一次，花点钱算什么。”听罢另外三个人只好在心底叹一口气，别人是越老越智慧，何建民却是越老越孩子气。

“天哪，我饱得都快走不动了。”方晓冉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还帮母亲提着一袋袋吃不完而剩下的打包菜。何恺不引人注意地帮他拿过手中的东西，责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你别忘了医生的嘱咐，以后油腻的东西少吃点，今天算是破例了。”何建民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嘴里反驳着：“难得一次嘛。”伸出手在马路边拦着出租。“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带小冉再逛逛。”一部大众正好停在他们面前，陈美好点了点头，接过那些大包小包，嘱咐了一句“早点回来”便和吃得满脸通红的何建民钻进了车里。

“啊？我们去逛？”方晓冉惊讶得半死，今天何恺竟做些让他咋舌的事情。“你不运动消化一下怎么行？”何恺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这能算是变相的约会吗？这么一想，方晓冉的脸上又突然火辣辣的。“好啦，别发呆了。”来不及回神的他就这样被何恺一把拉过往南京路走去。

“什么东西？”在某个商场里，何恺接过方晓冉塞给他的塑料带，从里面抽出一条围巾。“算我还给你的。”方晓冉有点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补了一句，“北京那么冷，没有围巾可不好。”何恺笑了笑，说：“傻瓜，我不会自己买啊？！”“那不一样，这是心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与何恺很相配。“那就谢谢你了。”“那么客气干吗？！”说得方晓冉怪不自在的。“嗯。来，过来帮我挑点东西，我明天去看奶奶。”何恺拉起他的手就往楼下走去。方晓冉想到上一次在北京，何恺也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走回宿舍的，心里就有一阵暖意流过。

深夜了，方晓冉原本是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后来觉得有些累了就关了电视拿起DISCMAN听起那盘周杰伦的专辑，设定成反复播送他的那首“安静”，没想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何恺洗完澡看见方晓冉敞开的房门却不见人，就跑下楼找他，却发现他侧窝在沙发上均匀地呼吸着，可DISCMAN却还在运转。他没有惊动他，只是轻轻地摘下耳机，也仔细倾听着那首歌，翻看着茶几上的那本歌词。一曲完毕，何恺关掉了DISCMAN，侧过头看着熟睡中的男孩，嘴里喃喃了说道：“小傻瓜。”便从楼上搬了条被子下来盖在他身上，替他关掉了客厅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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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冬天已经是够可恨的，现在加上突然的一场不知是雨还是冰雹而愈发变得可憎。方晓冉和邵曲文面面相觑地站在学校楼底，心里期盼着雨势能尽早转小。明明还未到晚饭时间天却是早已黑了一大片，耳边只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他俩放下书包，找了一侧的墙壁，背靠着它就坐下等雨停了。底楼的低年级早在1，2个小时前就放了学，阴暗的走廊里没有一个脚步声。“晓冉，你哥很酷哦。”邵曲文不敢说得响，整个空荡的楼厅特别容易造成回音。“你别叫他是我哥，我听着别扭。”平时在外人面前老被称作兄弟兄弟的已经让方晓冉够受不了的了。“你知道吗？他这样的帅哥很抢手的，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来说，都是个诱惑啊。你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我根本就没资格！我们算什么，兄弟罢了。”方晓冉的口气有点自暴自弃。“你也够死心眼的，干吗在一棵树上吊死？！”邵曲文重新绑了绑右脚上松掉的鞋带。“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一样。”五十步笑百步。“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已经决定放弃他了。暗恋毕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况且他又是只对女人有兴趣。。。”邵曲文突然住了口，因为看见楼上跑下来一个人。那个男生在经过他们时侧脸稍稍瞥了邵曲文一眼，也没多在意，就撑起伞走了出去。“最惨的是他还喜欢装作不认识我。”邵曲文不肯死心地瞪着那个背影，好像想用眼神杀死人似的。方晓冉也看了看走远的身影，叹了口气，说：“你不主动一点别人永远不会知道，况且他都高三了，恐怕忙学业还来不及呢。”“我都说要放弃了，你就别再刺激我了。”邵曲文说完干脆侧靠着墙壁背对着门口，坚持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却突然想到什么而瞪大眼看着方晓冉，像看见宝似的。“晓冉，不如我们。。。你也扔了你那个，跟我好吧。”说完他的嘴就半强硬地朝着方晓冉的脖子攻去。“别傻了。。。停停停，哈哈哈，好痒，快放开我。”这可是他最怕痒的地方了，恶搞也不是这么个玩法。总算被邵曲文放开，方晓冉差点笑得岔气，头刚一抬，却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人，手上正拿着一柄淌水的伞瞧着他俩。

“晓冉，你完蛋了。”邵曲文也看见了那人，在方晓冉耳边嘀咕了一句。方晓冉从地上爬起，捡起书包走向何恺，问道：“你怎么来了？”“前面你打完电话后，妈就让我来接你。走吧。”方晓冉有点不放心地看着身后的邵曲文，他却只是挥挥手，说了句，“你先走吧，我再等一会。”

刚走出校门口，就看见方才回家的那个男生又折了回来，急急地往楼里跑去。方晓冉心领神会地咧嘴一笑，邵曲文，恐怕你逃不掉了。“你很开心？”何恺犀利的口吻，让方晓冉脸上的笑霎那冻结了。“呃，没有。”一路上，气氛沉闷地可怕，方晓冉反复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他，却找不出个头绪。站在家门前，何恺把伞交到方晓冉手里，说：“你先进去，我想抽烟。”那一刻，方晓冉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他想做的事情都往往被“资格”这个词所约束。他没有资格过问何恺的心情，就像他没有资格去爱他一样。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却也持续到了深夜。明天一早何恺就要返回北京，而他也有早自习要参加，恐怕是碰不见了。方晓冉踌躇地站在另一个房门口，心想着，就算以家人的身份，也该向他好好道个别吧。轻叩了两下，何恺应声开了门。“你明天就走了，我想。。。”“嗯，进来说。”方晓冉忐忑不安地踏入房里，看见何恺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奇异的游戏画面。“咦？这是什么？”何恺把他拉过让他坐在电脑前，说：“我同学自己设计的一个游戏，我在帮他测试呢，你也玩玩看。”“是RPG游戏啊。”方晓冉生疏地控制着鼠标，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说：“你同学好厉害啊。”“打完这个BOSS再说他厉害也不迟。小心。”何恺没多想，手覆上方晓冉的手帮他用鼠标越过了眼前的一个关卡。方晓冉的身体有点发僵，心思开始集中不起来了。“没关系，我带着你走。”何恺既没有松开他的手，也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弯着腰在他身后解说着。真是比考试还难熬，方晓冉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眼前上演着什么画面已经完全不清楚。“人物绝招是F5。”何恺低下头寻找着按键，气息掠过方晓冉的颈肩，惹得他咯咯直笑。“怎么了？”方晓冉抽回自己手捂在脖子上，身体微微闪开了点，红着脸说：“我这里怕痒。”“真的？”好像玩上了瘾，何恺伸出手指往方晓冉另一侧的脖子上抚去，他只来得及用力一闪，却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可是何恺还是不放过他。“不要了。。。哈哈哈。。。停手。。。”方晓冉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终于何恺收回了手，让他仰卧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听见方晓冉问自己，坐在一边背靠着床的何恺有点无奈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方晓冉抬起身，跪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只手却不听使唤地攀上了他的脸颊。“你有空就回来看看爸妈吧，好不好？”何恺没有避开他的手，仍然保持着把一只手肘搁在床上的盘坐姿势，轻轻地应了他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方晓冉低下头，试探性地靠近他的嘴唇。何恺不闪也不躲，依旧抬着头，似乎在等待他的降临。就在两人快吻上的时候，电脑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吓得他们顿时拉开距离。

“那家伙挂了。”何恺瞄了瞄电脑，不禁笑了出声。方晓冉看着屏幕上舞动着双臂正洋洋得意的BOSS和TRY AGAIN的字幕，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这个游戏还不错。”“你要喜欢以后就上我房里来玩。”方晓冉一愣。“我可以用你电脑？”“我电脑没设密码，你要怎么看都行。”何恺说着就从某个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交到方晓冉手里，说道：“还有那些上了锁的抽屉里都是我念高中时的东西，你如果看到需要的就拿去吧。”你愿意让我进入你的世界了吗？方晓冉偷偷在心底问着他，脸上带着一定的期许。“好了，别发楞了，回去睡觉吧，你明天还上课呢。”何恺揉着他的头说道。“嗯。那。。。你自己多保重。”带着恋恋不舍的心情，方晓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后的他总是很容易回忆起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假如没有突如其来的打断，何恺真的会让他吻他吗？可是之后他们又应该以什么关系自处呢？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那条保持平衡的界限终究还是没有被越过。

邵曲文在学校开心了一整天，笑得和个白痴似的。“你不至于吧，就为了那么点小事。”方晓冉想起昨晚的那一幕，虽然是为了想泼他冷水嘴上才这么说，但心里其实也是为他高兴的。“我真没想到他会折回头来找我。”邵曲文暗恋的比他大一岁的男生和他是同一层楼的邻居，打小一块长大，目前也在他们学校念高三。“说不定人家心里还是有你的。”麻烦的是那个人性格有点怪，让人捉摸不透。“那也没用，他最多就是把我当邻家小弟来看待。”闻言方晓冉眼珠转了转，一个主意闪过。“对了啊，你可以试探试探嘛。”邵曲文一听就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怎么试探？”“这还不简单，找个男人和你亲密一下，看看他是不是会吃醋。”这么一说反倒让邵曲文想起了件事。“说到吃醋，昨晚你们俩后来没事吧？”方晓冉皱了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我是说，他那时看见我们俩一起胡闹，生气了吧。”方晓冉侧着头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是回家的时候他口气也不太好，后来干脆不理我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邵曲文精怪地一笑，说：“早就看出他脸色不好看了，嘿嘿，准是吃醋了。”“怎么可能呢？！”这话说了打死方晓冉都不信，何恺那么自我的一个人，好像根本就和嫉妒这个词连不上。“所谓当局者迷吧，晓冉你神经也够粗的。”“没证据别胡说。”最怕就是被邵曲文一说自己心里又燃起希望，而有了希望就会有失望，方晓冉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打击了。“行行行，那我不说了。反正你和他注定是马拉松了，一个迟钝一个装酷，让人瞧着都累。”爱情马拉松吗？方晓冉反复咀嚼着这个词，他离终点似乎还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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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又是台风来袭，电视里播着放大的气象分析图，陈美好与何建民坐在沙发上啃着西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小冉为什么就不肯报我们大学呢？真搞不懂。”何建民换了个频道，看起体育新闻。“估计是怕你管着他。大学里要是交女朋友，还有个妈在多不方便。”闻言陈美好在心里逐渐燃起了点希望，如果小冉能在大学里多和女孩子交往，说不定，说不定就能。。。“轰隆”一声，窗外划过闪电，陈美好兀地站起，着急地说：“要下雨了啊，小冉今天晚上出去的时候没带伞啊。”“别瞎操心了，没伞他不会叫出租吗？况且他们一群同学肯定得疯到凌晨呢，难保雨到时候已经不下了。”何建民倒是悠闲自在地放下西瓜皮，擦起手来。“叮咚”门铃响了，陈美好示意她去开门。“恺恺？！”浑身湿透的大男孩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笑着。“妈，我回来了。”何建民听见交谈声也从客厅里冲出来，“恺恺，回来啦。”说罢赶快帮他接过行李。“爸，我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开始下大雨了，真是够巧的。”陈美好把他拉进屋，说道：“上海一到了夏天不就这样，你等着，我给你拿毛巾去。”“不用了，我直接上去洗澡吧。”“对对对，别着凉了。”何建民推着他就一起往楼上走去。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以为得到七月底呢。”何建民帮他拿出干净的衣服和毛巾，问道。“我提早完成了论文，他们就提早放我回来了。”何恺的头发上还微微地滴水，可见外头一场雨果然来势凶猛。“对了爸，怎么没看见小冉啊？”“哦，他啊，和同学出去玩了，和你当年一样，高考一完，心都散了，呵呵。”何恺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笑，走入浴室。

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方晓冉顶着微湿的头发踏进家门，他自己都没料到这场雨竟从傍晚下到了快四点的凌晨。累得浑身发倦，他边走上楼边脱掉身上的衣服，黏黏的湿漉感太不好受了。望着寂静的屋子，他总觉得今天家里的气氛不同往常，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设定成无声的手机突然闪动起来。“喂？”压低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晓冉啊，我就是打电话来看看你到家没了。”“曲文，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呵呵，我还没走呢，他们闹得很疯。”方晓冉庆幸地捂了捂额头，他现在只想洗澡睡觉。“那你们好好玩，我实在困死了。”结束了电话后，方晓冉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倒在床上，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何恺看着熟睡中的方晓冉，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小鬼，起来了，都日上三竿了。”“别吵。”无意识的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方晓冉用腿裹起被子翻了个身，不理会那个扰他清梦的人。何恺无奈地摇摇头，走到窗前，用力掀开窗帘，让夏日毒人的太阳直直射进整个房间。“唔。。。不要，再五分钟。”方晓冉做着无谓的抗争，身子没动却把头扭到另一边。“喂，小子，看看我是谁。”何恺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让他不得不尝试着睁开眼。“唔。。。”努力地对准焦距看向何恺时，方晓冉露出微微一笑，随后却突然出乎意料地又把脸埋进枕头里，自言自语地傻笑着说：“又做梦了。”真想去撞墙了，何恺忍无可忍，干脆用力把他从床里拉起来，提高了声调说：“不是做梦，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被这么一吼，方晓冉已经清醒了七八分。“真的是你？你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的嘛。”揉了揉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半身是光着的，方晓冉脸上微微一红，挣脱开了他的手，说：“你等等，我先找衣服。”“找什么找，还是先去洗澡吧。”“哦，好。”方晓冉立刻就往浴室里走。“小傻瓜，不换衣服了？”何恺扔给他一套干净的衣服，看见方晓冉接过，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就跑开了。

方晓冉一边洗澡一边回想着，何恺上次回来已经是去年的国庆了，当时他高三，学校看得紧，一个礼拜休假也全花在补课上了，两人没能相处多久。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方晓冉叹了口气。自己十四岁的时候，他认定他是个孩子，现在自己终于成年，他会把他当成大人吗？

才刚吃完不算午饭也不算晚饭的一顿，电话就响了。方晓冉顺手一接，原来是陈美好忘了开会的材料在家里，让他帮忙给送过去，何恺听见了，就决定跟他一起去。

大热天挤了来回快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后，他们总算再次回到了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你怎么了？”看着何恺顿住突然不走，方晓冉朝他的眼光看过去。“恺，你回来了？”樊敏惊讶地看着何恺，脱口而出。方晓冉心里一紧，随后看看身侧的人，听见何恺对他说：“你先回去，我们聊一会就好。”于是他只好点点头，从何恺手里接过钥匙走回了家。

“敏敏，好久不见。”何恺微微一笑。“咦？四年不见，你越来越有味道了嘛。我早说你笑起来会很好看。”樊敏调皮地还给他一个笑容，眼角瞥了瞥离开的方晓冉。“怎么样？你过得好吗？”何恺礼貌性地问道。“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樊敏伸出手拉过他，继续说：“这里好热，走，上我家说话去。”何恺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恺，你真狠心，竟然扔下我四年不闻不问。”樊敏递给他一罐饮料，习惯性地撒娇道。“你还是没变。”何恺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笑意。“是哦，我还是那么爱你。”说完樊敏就凑向前想吻他。“别闹了。”何恺推开他。“难道你有伴了？还是你们真好上了？”樊敏的口气有点不善。“你说谁？”“还有谁啊，不就是你和你那个‘弟弟’！”闻言何恺的脸色微微发青。“樊敏，不许胡说。”“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你看他那眼神根本就不对劲。”这话的冲击力让何恺不禁后退了一步。樊敏冷笑一声，继续说：“你在害怕吧，明明是喜欢上了他，却又不敢承认。真是讽刺，像你这种道德观念那么强的人，一定会很有罪恶感吧。不如这样，”他搂住正在发怔的何恺，在他耳边诱媚地说：“我来帮你忘了他。”随后他吻上何恺的嘴唇。

时钟滴滴答答的响声是如此刺耳，方晓冉双眼空洞地望着电视屏幕，却一个字都听不进。他想起很多年前，也这般心神不宁地等待过一个人。如今同样的情节再次上演，他却依旧苍白无力。刚才一进屋，他就透过窗户看见何恺被樊敏拉走，隐约也可以猜到他们目前的所在地。久违了的心痛，再度来袭。方晓冉用手拍了拍脑袋，他不能再想了，否则真能把自己逼疯。于是跑回房间，随手拿了本数学书就开始做题。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用学习来镇定自己凌乱的思绪，哪怕只是暂时的。

何恺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他站在方晓冉背后，说道：“高考都结束了你还这么勤奋干吗？”方晓冉一惊，连忙合上书，敷衍地回答道：“没什么，做着玩的。”他抬头瞄了瞄墙上的钟，他们一共消失了近20分钟，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20分钟。

不远处另外一幢楼里，樊敏平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人焦急的声音。“敏敏，你真傻，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罢了。”“钦遥，你不明白，我想，我只是不甘心。这次，除非是让我输的心服口服，要不然，我绝不放弃。”挂上电话，樊敏站在窗前，看着渐渐乌云密布的天空，扬起了嘴角，感叹了一声，“果然还是阴天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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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没过几天后，方晓冉踏上了去千岛湖游玩的旅途，随行的还有自己几个高中里的旧同学。四个小时的车程坐得他腰算背痛，但是为了看一看国家一级保护区的美景，他认为，再痛也值得。

“好美啊。”方晓冉站在湖岸，看着水中绿油油的岛群，似乎忘了一切的烦恼。“嗯，这里空气比上海好多了。”邵曲文在他旁边附和着。“要是能一直呆在这里也不错。”方晓冉的眼神黯了黯。“晓冉，怎么了？”邵曲文琢磨着事情不太对劲，何恺回来了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现在露出一副想要逃避的表情。“前几天我们在路上碰上了他以前的高中同学。”“那又如何？。。。啊？难道是那个敏敏？”樊敏的事情邵曲文多多少少也听说了点。“嗯，何恺后来就上他家去了。”“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怀疑他们俩。。。旧情复燃？”方晓冉点了点头，低下身坐在岸边的石头上，说：“他的所有我都不了解，但在他面前，我却像透明的一样，总觉得这样很不公平。”邵曲文也挨着他坐下。“说不定你就是喜欢他的神秘感呢？要是有一天，你完全了解了他，你还会这么喜欢他吗？”这一问让方晓冉一怔，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何恺呢，他还从未细想过。

晚上大家尽情地吃了一顿千岛湖的特色菜，气氛相当活络。满天的星星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是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永远不会出现的夜景。“唉，真煞风景！”邵曲文在空中利落地挥动双手，像在驱赶什么。“是啊，没想到这里那么多蚊子。”方晓冉正在手臂上来回抹着风油精。同行的伙伴现在大多回房睡觉了，只有他们俩还在花前月下的野外喂蚊子。“晓冉，你知道吗？”“嗯？”方晓冉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邵曲文。“我打算向他告白了。”“啊？！你。。。真的？”很坚定地点了点头，邵曲文拿起身旁的啤酒仰头饮尽。“我不说他永远不知道，说了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他说得也有道理，争取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可是邵曲文暗恋的青梅竹马是个普通的异性恋者，恐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我支持你。”方晓冉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是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气的。“谢谢你，晓冉。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你能理解我了。”是悲哀的叹息吧，他们注定是被社会隔离的人群。

“玩得开心吗？”陈美好笑眯眯地问道。“嗯，那里很漂亮。”方晓冉把数码相机连在电脑上，传输起照片来。“咦，你的同学长得很帅嘛。”“妈，你也很八卦啊，像我们以前班里的女生一样。”方晓冉失笑。“那才好啊，说明我青春永驻啊。”方晓冉取出一张他在草地上拍到的夜晚的星光，设定成了桌面，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很严肃地问道：“妈，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陈美好心里一惊，想着小冉是不是要和自己摊牌了。好像面临突然的抽考一样，陈美好很久以前的准备过的理论突然成了盘散沙，紧张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呃。。。这个。。。我想，他们也是没办法的吧。”“那。。。如果。。。我是的呢？”真相比猜测来得更直接，虽然陈美好已经在脑海里反复上演过这样的画面，但到了现实中，她还是太过震惊了。“小冉，你。。。我。。。你给妈一点时间考虑行吗？”方晓冉自然也明白这件事对母亲的打击应该不小，但他真的不想瞒她一辈子。于是他点了点头，目送母亲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深夜，陈美好从熟睡的丈夫身边爬起，独自一人坐在厨房里，没有开灯。她捂着脸痛哭，像要把这几年的担忧猜测通通发泄掉一般。为了不失去儿子，她必须接受事实。方晓冉对她来说，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当初她之所以会选择嫁给条件优越的何建民，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方晓冉的未来而着想的。其实什么情情爱爱，对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根本没有价值，但是当初儿子还小，还能通过她的努力有希望获得更好的人生。但是不管如何，小冉的幸福才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意愿啊。这么一来，是不是同性恋又如何呢，陈美好终于说服了自己，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第二天一早，方晓冉在自己书桌上就找到了一封信，署名是自己的母亲。她在信中写道自己内心的挣扎，对方晓冉的期盼，以及最后，她给予儿子的鼓励。方晓冉的眼泪滴在薄薄的和世界上最不花哨的信纸上，内心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母亲的伟大，嘴中不由喃喃地喊道：“妈妈，对不起。。。”

最近何恺要参加一个德语资格证明的考试，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啃德语书，时间一久反而让方晓冉有种他在躲避他的错觉。

“恺恺，小冉，爸妈去沈阳的这些时候你们自己小心点。”每年七月左右何建民都常会出差去北方开会三个星期，这次正巧挨到了陈美好大学里也放假，于是他们决定同去就当作旅游。“放心，我会照顾他的。”何恺把手搭在方晓冉的肩上，让父母不要操心。“那我们走了啊。”安置好两个不大的行李后，夫妻俩坐进了出租车里。父母离开后没过多久，邵曲文按响他们家的门铃，这时方晓冉才猛然想起，他们约好今天去买东西看电影的。向何恺说明了一番后，他便也与好友一起离了家。

“你的告白如何？韩彦怎么说的？”韩彦就是邵曲文从小暗恋的邻居大哥，说是大哥，其实也不过比他长了一岁而已，而且他还曾是高中里高他们一年级的校友。“别提了，我刚鼓起勇气想说的时候，他女朋友就打电话来了。”诺大的商场里开足了中央空调，两人在美食广场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什么？！他又有女朋友了？！不是上个星期才分手吗？”方晓冉不禁咋舌，韩彦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袜子还快。“嗯。这次这个应该是新好上的。”邵曲文不在意地看着窗外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拥挤着，共同等待着绿灯。方晓冉心疼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邵曲文回过头，看见方晓冉的表情反而是噗嗤一笑，说：“我没那么悲情好不好，别这样盯着我。我早都习惯了。”努力撇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方晓冉问道：“等会咱们去看什么电影？”邵曲文一愣，“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已经选好了。”“我还真以为心有灵犀呢！”方晓冉拿邵曲文最爱的口头禅砸他。“和平影都不就在旁边，咱们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嘛。”刚踏进观光式电梯没几秒中，就因为机械故障而使方晓冉与邵曲文卡在半空。“曲文，你说假如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会不会死？”方晓冉十指贴在玻璃上，呼吸微微急促。邵曲文随着他的视线也往下看去，“不死也得捞个残废吧。”“摔死也就算了，要是残废了那真是比死还折磨。”方晓冉感叹了一句，呼吸吐在玻璃上，模糊了一小片。“晓冉，你怎么了，别吓我。”邵曲文继续按了按电体内的求助键。“没事，我就是突然地发神经，胡言乱语呢。”这番对话让邵曲文没来由地有了不好预感。

好不容易两人来到影都，却没有看得中的电影。“都是什么奇怪的片子啊。”邵曲文感叹道。“看样子我们的品味已经和时代脱轨了。”方晓冉也只好摇摇头，回头又说了一句，“不如咱们回家联网打游戏吧。”邵曲文点了点头，“是啊，总比在外头洗免费桑那好。”方晓冉轻轻一笑，在大厅内炫彩的灯光下竟如此绝美，看得邵曲文不禁背后起了阵冷汗。匆匆道别后，两人便各自分头回了家。

到家一看，门口多了双鞋。方晓冉没有细想就往自己房间走去。刚到楼上，就听见奇怪的人声从何恺的房间里传出。“啊，啊，就这样，好爽，啊。。。”天！方晓冉往后一退，认出了樊敏的声音，脸色顿时血色尽失。我是在做梦吧，穿梭在楼道里的光亮竟刺眼地让人鼻子泛酸。方晓冉被动地听着淫荡的叫声，一步一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他渐渐失去了思考功能，眼前也变得模糊一片。胸前像被人撕开，在心脏上狠狠地揪了一把。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如同氧气不够一般，可突然，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楼梯的方晓冉脚底一空，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跌滚了下去，脑袋狠狠地敲在二楼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无意识的头微微一侧时，脸上流下两道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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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敏敏，还是分手吧。”医院空荡荡的走廊上，何恺对着樊敏冷静地说道。“就因为这件事你就要分手？”何恺摇摇头。“是我一贯太自私了，我只想着自己的感受，却忘了他有多脆弱。这次以后，我不想再伤害他了。当然，我也不想伤害你。”樊敏的脸色微微发白，问道：“恺，你爱他？”先是短短的沉默，然后何恺开口道：“我不知道。但他在我心中，应该不只是弟弟而已。”闻言樊敏倒抽了一口气，接着是绝望地笑，伸手甩了他一个巴掌，在过道里产生了不轻的回音。“那我恭喜你。”何恺不觉得疼，只是释怀，说道：“谢谢你，敏敏。这是我欠你的。”

何恺看着手腕的表，算了算，都快三个小时了，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方晓冉还没有醒来。根据医生之前的解释，患了中度脑震荡的病人，应该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清醒了啊。“医生！”看见门口路过的一位白大褂，何恺把他叫了进来。“奇怪啊，怎么昏迷时间那么久。”连医生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低头思考了一会，随即又说：“也有可能是病人的心理状况不好吧，或许是他不想醒。”“不想醒？”何恺轻轻重复了一遍。“嗯，也许伤发时受了刺激，导致潜意识的逃避心理。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还是该在短期内清醒的，所以，你还是再等一会吧。”何恺望着头上缠着纱布，一动不动的男孩，站在一边握紧了他冰凉的手，无声地说着“对不起”。

也许是温暖借由手心传达给了方晓冉，他睫毛微微一颤，然后睁开了双眼。“我在哪里？”他迷惑地看着何恺。“医院，你。。。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这样的事实让何恺非常自责。方晓冉先是一愣，随后说：“怎么可能呢？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啊。。。头好疼。”他抬起手却摸到了脑袋上的纱布。“难道是真的？”“小冉，你真的不记得了？”之前医生似乎说过，脑震荡患者会忘记受伤过程已经短暂前发生的事情。方晓冉听了他的问话只是摇摇头，喊着头疼。何恺有点着急，连忙说：“你别动，我找医生去。”

服下了一些止疼片，由于药物作用，方晓冉再度沉沉睡去。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了，怎么又哭了呢，何恺抚去方晓冉脸颊上的眼泪，在他耳边哄着他说：“乖，别哭了，我在这里呢。”安抚可能起到了作用，方晓冉停止了流泪，又开始均匀地呼吸，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邵曲文轻轻地叩了叩门，何恺示意他不要开口，走出房间带上门后，才与他交谈起来。“晓冉是怎么回事？”邵曲文满头大汗，估计是跑来的。“从楼上摔下去了，中度脑震荡。”何恺没由来地烦躁着，突然想抽烟。“好端端地怎么会摔下去？”邵曲文狐疑地看着他，却没有听见答案。这毕竟是他们家的私事，若何恺不想说，他也没有办法。“对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去买吧。”何恺摇了摇头，说：“你去照顾他，我自己下去买就行了。”邵曲文点点头，推门进去。

其实何恺根本没有食欲，他坐在医院附设的草坪上，一口一口抽着烟，看着不远处三三两两散着步的人们。樊敏是他高二分班后结识的同学，因为家住得很近，才渐渐开始有了交集。有一次体育课，樊敏的膝盖擦伤，他送他去医务室却没有老师在，只好亲自帮他上药。后来看到因为怕疼而眼睛湿润的樊敏时，他被他惹人爱怜的样子蛊惑了，最终和他发展出了一段情侣关系。某个仲夏的夜晚在何恺的房间里，两人正吻得火热却被早下班的何建民给逮住了，事后他常找人定时地监视自己儿子在学校的举动，极力阻止他们的往来。直到何建民与陈美好再婚后，生活的重心开始放在了自己妻子身上，对于何恺的事情，他不再过问那么多，于是被中断的关系又恢复了。性关系，早在他们高二那年就发生过了，虽然两个人当时都是第一次，但在尝到了那种既痛苦又销魂的滋味之后，青涩的少年像染上了毒瘾似的，变得欲罢不能。若是没有方晓冉的出现，何恺会固执地认为自己爱着樊敏，可命运毕竟就是命运，他走进了他的生活，并改变了它。

在方晓冉的坚持下，住医院的事情没有告诉父母。这两天住院观察期间，何恺都尽力陪着他，但是方晓冉也始终没有想起自己受伤的原因，让何恺不知是担忧还是松了口气。

终于从医院被大赦回家，方晓冉高兴地说：“总算回来了，待在医院里实在闷死了。”他刚想跑上楼，何恺就紧张地提醒道：“你慢点，别用跑的。”被人关心的感觉甜甜的，方晓冉回头对他一笑，露出脸侧的酒窝。

上楼时，方晓冉仔细地看着台阶，却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摔下来，难道是脚滑吗？转眼三楼已在眼前，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镜头他来不及抓住。他继续迈出一步，耳边似乎突然响起什么声音，细细微微地分辨不清楚。在眼睛对上何恺的房门时，方晓冉的表情突然犹如五雷轰顶，他记起来了，耳边那些原来是那天樊敏的声音。双腿一瞬间失去支撑的力量，他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墙上不知名的一点。“小冉，你怎么了？”身后跟来的何恺也呆呆地看着他不寻常的神色。方晓冉抬头看他，喉咙里只是沙哑地发着单音节，“你。。。你们。。。”何恺脸色一白，心里也猜到他是想起来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方晓冉见他无话可说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涌上，颤抖地支起身体故作镇定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曲文，你还记得我出事那天在电梯里和你说的话吗？”深夜，方晓冉躺在房间的地上，一手拿着电话，周围漆黑一片。“怎么了？晓冉？”“我想死。”听起来是如此平静的声音，而眼角留下的泪却出卖了方晓冉的心情。“到底怎么回事？”邵曲文总觉得摔下楼这件事莫明地蹊跷。有液体陆续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回荡在方晓冉的耳边。“我的爱情从上面摔下来，没有死，却残废了，我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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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也许是脑震荡的影响，方晓冉变得异常嗜睡，而且非常难被叫醒。有时偶尔吃些东西，没过多久又会全数呕出。何恺实在为难了，就想打电话把陈美好叫回家，但方晓冉死命地不肯，说自己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因为要参加德语考试，何恺特地把邵曲文找来让他代自己照顾方晓冉一个下午。坐在床沿，邵曲文听方晓冉把事情的原委道来。到底谁是谁非，他也说不好。“晓冉，你难道打算就和他一辈子这样不清不白地僵着了？”邵曲文递给他一杯水说道，这种持久战是不明智的，耗力又费神。“那我该怎么办？”方晓冉像攀住救命稻草一般问他。“用最老套的一招啊，美人计。”“啊？！”是他听错了吧，方晓冉睁大眼睛看着他。“就是勾引他和你上床啊，笨蛋。”邵曲文得意洋洋的，似乎觉得自己出了个不错的主意。“这个。。。不太实际吧，他不会要我的。况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做。”说完方晓冉脑子里尽是想象着何恺与樊敏在床上纠缠的画面，又是一阵心痛。“拜托你有点冒险精神好不好，你就这么想把他拱手让给那个什么敏敏啊？你必须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取代他，让何恺脑子里只有你一个。”在邵曲文看来，方晓冉就是太胆小害羞，而幸福应该是自己去争取的。“那。。。我硬着头皮试试看吧。”真是交了个损友。“晓冉，放心，我绝对会帮你的。”邵曲文“啪”一声拍在他肩上，害方晓冉连忙揉着痛处。

第二天邵曲文又上门拜访，怀里鬼鬼祟祟地揣着一碟东西。“你拿着什么啊？”方晓冉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小说，却看见邵曲文死抓着什么不放。“开电脑开电脑。”邵曲文正仔细地检查门是否关好，窗是否锁得严实。方晓冉把书一合，跑下床开机，继续问道：“是电影吧？什么片子？。。。喂，你拉窗帘干吗！”怎么搞得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等会你就知道了，这东西见不得人啊。”邵曲文把光碟塞入驱动器里，熟练地操作起来。

看着电脑屏幕，方晓冉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也开始发红，说：“你。。。这个你哪里搞来的？”邵曲文刚把音量调到最小声，深怕隔壁的何恺听见。“这可是我的唯一收藏啊，带来给你学习学习。”画面上两个交织的身体起伏不定，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发出近似惨叫的喊声。“咦？他怎么叫得那么惨？可我那天听见的。。。”这种叫声和敏敏的完全不一样啊，方晓冉不懂。“傻瓜，这个是强暴好不好。你听见的那两个是。。。是。。。”看到方晓冉脸色突变，邵曲文结巴起来。“曲文，那你要我勾引，是要我把他压在下面像这样吗？”像一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似的，方晓冉出声。“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吗？小不点。。。。。。哎哟！”又挨扁了，邵曲文委屈地皱起脸。“我只不过个子矮一点罢了，男人该有的能力我当然都有！”邵曲文反驳着：“又不是我的错，但是你说的情况我真的很难想象耶。”方晓冉看着A片渐渐走了神，把画面上的人替换成了自己与何恺，眼神越来越黯起来。突然一阵敲门声把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邵曲文连忙按下关闭窗口，随后方晓冉才走过去开门。“小冉，我去超市买东西，要帮你们带什么吗？”何恺觉得眼前的男孩脸红地古怪，却又不知道他们两个神神秘秘地在房间里干什么。“呃。。。不用了。”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真尴尬啊。何恺瞥见他身后，皱了皱眉，“你把房间弄得那么暗干吗？”“哦，这个是。。。前面睡觉嫌太亮了。”方晓冉紧张地半死。何恺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他们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下楼了。

“混蛋，你差点害死我。”方晓冉在邵曲文背上狠狠拍了一记。“希望他别误会才好。”邵曲文贼贼地说。“误会什么？”方晓冉示意让他继续播放。“误会我们俩在那个那个啊。”“不会吧。。。”有这种可能性吗？“你没看见他脸色那么难看？！就像高二的时候他来接你那次一样，让人心惊胆战哦。”“可是他知道我们只是死党啊。”邵曲文无奈地叹了口气，羡慕般地摸着他的头说：“智商低的孩子就是活得幸福。”方晓冉狠狠地瞪着他，开了句玩笑说：“你再这样等会我也学着A片里强暴你。”邵曲文立即做出一副柔弱女子状，还尖着嗓子说：“不行啊，人家的第一次要留给彦哥哥的。”闻言方晓冉做了一个想呕的表情，回头又继续对着电脑学习去了。

在购物途中的何恺，相比之下，心情就没有如此愉悦了。他仔细回忆着，刚才方晓冉的脸红，黑暗的房间以及空气里略带的暧昧气息，心里竟然冒着酸意，他们不会是在。。。“先生？让一让好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何恺侧过身子一让，看见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再回头一看，原来他刚站在琳琅满目的女性卫生用品前发呆。一名别着徽章的工作人员像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旁边，问道：“先生，替女朋友买卫生巾啊？好体贴哦。不知道什么牌子吗？不要紧啊，我给你推荐这个。。。”何恺微微尴尬地笑了笑，逃离了那个地雷区。

那天晚上方晓冉一直怪怪的，吃饭吃到一半，何恺抬起头说：“你怎么心神不宁的？”就算低着头他也能感觉到时不时射来的视线。“呃，没有。”方晓冉心虚地埋头扒起饭来。何恺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电脑里放着奇怪的电子音乐，洗完澡的方晓冉趴在床上对着眼前墙上的那幅风景画发呆，手机突然响起来。“晓冉，准备好了没有啊？嘿嘿。”电话那头穿来邵曲文兴奋的口气。“曲文，我想想还是换一个方法比较好吧。”光用想的方晓冉就紧张地手心直冒汗，更别说真的上阵。“你就这么胆小，让我们的努力前功尽弃啊？！”“可是，这样真的很怪。。。”“晓冉，听我说，他要是不吃美人计那套，你就上演苦肉计，百分百能成功。”“。。。但我好怕啊。”“怕什么怕，你对自己说，这次，不成功，便成仁！我支持你！”看到好友如此亢奋的表现，方晓冉也不好泼他冷水。“那。。。我尽力看看。”“笨蛋，不是尽力看看，是尽力勾引！你要是到了明天还是处男，我就。。。”“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挂了，拜拜。”还不等邵曲文说完，方晓冉就立刻挂了电话。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随后站起身，往何恺房间走去。

“咦？你还没睡觉啊？”何恺诧异地看看他，再看看墙上的钟，都快十二点了。方晓冉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走进他的房间，还反手关上了门。“小冉？你这是。。。”因为何恺在上网的关系，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光，黑暗的气氛让方晓冉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走到何恺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看进他的眼睛里，说：“我们做爱吧。”一秒，两秒，三秒，空气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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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何恺突然举起一只手，吓得方晓冉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以为自己会挨一巴掌。可没过多久，那只略微发热的手却轻轻覆在了他的额头上。“你是不是头疼？”何恺问道。方晓冉心里的弦“嘣”得一断，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提高了音调，说：“我是认真的！”“那给我个理由。”“什么？”方晓冉一愣。“给我个和你上床的理由。”“那你和樊敏上床的时候又是用的什么理由？”“原来你是不甘心。”何恺笑了笑，却没有笑到眼里。“不是的。你明知道我对你。。。”方晓冉睁大因为愤怒而变得晶亮的眸子，又问了句，“难道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话出了口，他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多愚蠢，何恺若是喜欢他，又怎么会和别人发生关系呢。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沉默，方晓冉尽力让自己不要哭，他拿起何恺垂在身旁的手，恳求地说：“你打我一巴掌，让我彻底死心吧，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觉得好累。”等了很久何恺却依旧没有动作，方晓冉咬了咬唇，狠下心举着他手往自己脸上一掴，红着鼻子跑下了楼离开了家。

他该去哪呢？他能去哪呢？方晓冉站在路边擦掉眼泪，在裤带里掏了掏，幸好身上还带着几十块钱。他没多想，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便报了路名“思南路皋兰路”。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就往目的地开去。

这个酒吧是方晓冉在网上无意中发现的。过了深夜，通常是最热闹的时段，方晓冉推门进入，看见里头形形色色，男女老少都有。反观自己，因为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而显得微微不知所措。他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呆呆地站着，看着人群在略显小的舞池里疯狂摆动，有种想回到自己世界的冲动。

“小弟弟，第一次来？”听到这个称呼方晓冉皱眉，看看自己的打扮，怪不得了，原来自己穿着一件带有卡通人物的T恤和咖啡色的七分裤就冲动地跑出来了。方晓冉侧头打量着搭讪的男人，点了点头。“我请你喝杯东西吧。”貌似近三十的男子熟络地招来了服务生，要了一杯Mudslide。方晓冉看着眼前一杯更像是冰激凌的鸡尾酒，有点不好意思。“别告诉我你没到18岁。”男子笑了笑，希望能化解他的尴尬。“我已经18了。”方晓冉嗫了一口，里面酒的味道其实很浓。“里面掺有vodka，是俄罗斯人冬天用来暖身的。”怪不得喝进去的时候喉咙里热热的。“你为什么来这？”方晓冉慢慢卸下了心防，问着身边的男人。“来狩猎啊，呵呵。”那人咧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那你找到了没有？”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先谈谈你吧，跑来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吗？”像这样的纯情男孩，在这个酒吧里可不常见。“不，我。。。算是失恋吧。”其实只是暗恋失败而已，方晓冉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已经亵渎了失恋这个词。男人尝了一口酒，成熟地说：“其实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方晓冉听着他说话，眼睛看着不远处声色千秋的男人们，“是吗？”“如果，你今晚没地方去，我可以接纳你。”闻言方晓冉惊讶地回头，才发现，那个男人的眼光原来从未离开过自己。

浑浑噩噩地跟着认识才不到两小时的男人来到了他的住处，才刚一进门还来不及开灯，方晓冉就被他死死地压在门背后狂吻，他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回应，准确的说，他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后来，男人把瘦小的他打横抱起，往自己的卧室里走去。这就是网上所谓的一夜情吧，方晓冉闭上眼，感觉着自己略微发晕的神智，任由那个陌生人褪去他上身的衣服。男人的唇舌在他身前游动，灵活地像条蛇，可方晓冉却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明朗的满月。“你还在想他？”男子不太满意地停止动作，看着他。“不是，我只是在看月亮。”突然，方晓冉的下身一凉，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丝褛不挂地袒露在那个陌生人面前了。

临近早晨的街道上，有零零星星的几个摆摊人，准备着早市，空气不比白日那般的炎热。他才踏进家门，就看见坐在面对房门的楼梯上，等了他一夜的何恺。“你去哪了？”方晓冉虽然知道自己的夺门而出是太过冲动，但是他实在是不想继续扮演乖孩子了。“我随便逛逛。”他意兴阑珊地回答道，往何恺的方向走去打算上楼睡觉。

何恺冷冷地靠在方晓冉的门口，看着他坦然地脱去T恤，眼睛却在这一瞬眯了起来。“你身上是怎么回事？”方晓冉低头一看，胸前和肩上到处布满了微微发青的瘢痕。他不在乎地看着何恺，用眼神说道：事实不是很明显吗？！何恺没有再问，只是跟着他又进入了浴室。见他没有离去的打算，方晓冉心无杂念地打开淋浴器，不急不缓地脱下最后的裤子。只见他连大腿上，甚至是大腿内侧都是大大小小的吻痕。何恺不禁发怒了，说：“你是故意报复我？”方晓冉背过身，轻轻地发声：“我好端端报复你做什么？”他说完就踩入浴缸里，拉上浴帘，隔绝出了两个世界。何恺忍无可忍，离开浴室时用力“嘭”得一声把门关上，似乎要把愤怒发泄在所有没有生命的物体上。浴缸里的方晓冉早已无力地坐下，抱着膝盖埋着脸哭，打在他身上的，是不折不扣冰冷的水滴。

方晓冉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发烧，本来自己的抵抗力就不好，又碰上了冷水浴，让他再度卧床不起。

“晓冉，没事的，一般第一次以后发烧算是正常现象。”邵曲文忙碌地替他擦着脸，只是奇怪为什么方晓冉不像想象中那么高兴。“曲文，我们没有做。”方晓冉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什么，他不要我罢了。”说着说着，方晓冉的鼻子又开始发红。“不行，我去找他说！”邵曲文这次是真的来火了，那个混蛋把晓冉当成什么了。“别，不要。”方晓冉来不及抓住他，只好看着他气冲冲地跑出房间。

“姓何的，上次晓冉脑震荡的事情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了，那你说说，这次到底又是怎么了？他病才没好多久你为什么又刺激他？！”“不是，是他来不及听我说就。。。”何恺被邵曲文指责地有点难堪。“那你要说什么你现在说啊！”因为邵曲文自己是个直来直往的人，所以他很难理解像何恺以及方晓冉这样拖泥带水的态度。“曲文，你不要逼他。”方晓冉突然扶着墙，出现在他们身后。“你怎么起来了？！”邵曲文连忙上前想去支撑他的身体，也自然忽略掉了闪过何恺脸上的那丝心疼。“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我不能勉强别人，过去的事情就当是我自己太过执着，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傻了。”方晓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看向何恺，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那好，你想通了就好。”邵曲文说完就抱起他那才一百多斤重的身子，走回了房间。

夜半凌晨时分，方晓冉的床边站着一个身影，正看着他安静的沉睡。有很多画面，在夜晚无人时，常常变得越发清晰。第一次在学校里吻他，厨房里他任性地向他告白，在大学宿舍里哭着抱他说自己有多想他，还有知道他与樊敏的关系后惨白的神情，这样的人儿，怎么可能让他不动心。事实证明，他也会牵挂，也会吃醋，更多的，他会心疼。这次的放手，是不是代表真真正正地失去呢？

“不要！不要！”方晓冉头慌乱地来回摇晃着，似乎正在做噩梦，何恺一紧张，便躺到他身边，抱住他仍微微发烫的身体，轻喊着：“没事的，没事的。”方晓冉的身体无意识地移了移，往他怀里钻去，两人就保持了这样的姿势睡到了清晨。

嘴上时轻时重的压力把一向浅眠的何恺惊醒了，过了一会儿睁开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了，却没有出太阳，他悄悄离开方晓冉的身旁，替他重新盖好被子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方晓冉感觉到身旁消失的重量后，才缓缓睁开眼。何恺的气息还在嘴唇上，残留的温暖还在被窝中，使方晓冉怨恨不已，既然不喜欢自己，又为何要表现出这样的关心，让他根本就实现不了自己所说的死心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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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最终篇

阴雨绵绵的天气让人犯困，痊愈的方晓冉决定上附近逛逛，何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半晌后终于点头答应。小区里出来走动的人不多，都怕等会雷阵雨来袭。才刚走到大门时，方晓冉就看见樊敏和一个陌生男人朝他这个方向走来。“嗨，好久不见了，你的伤没事吧？”樊敏很大方地与他打招呼，丝毫没有觉得尴尬的样子。方晓冉打量了一下他身侧的男人，平淡地说了一句，“没事了，谢谢。”“没事就好，对了，这个是我的男朋友。”因为方晓冉的眼神定格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樊敏便顺带介绍了一下。“男朋友？那何恺呢？”闻言樊敏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他，说：“原来你不知道我们分手了啊。哼，我还以为你们两个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呢，看样子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行动嘛。”方晓冉皱着眉问道：“什么在一起？什么行动？”樊敏使了个眼神，暂时支开了身边的男人，说：“算了算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就告诉你吧。何恺那天在医院里，就是你出事以后，对我说他喜欢你。”“什么？！”当方晓冉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并有逐渐转大的倾向。“他说他没有把你当弟弟，和我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忘记你而已。好了，我算做了次好人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樊敏就向自己的男友招招手，两人肩并肩地消失在方晓冉的视线范围内。

方晓冉在雨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衣服湿得完全贴在身上时，他才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往家跑，却在家门口撞见了似乎也想出门的何恺。“你要去哪里？”方晓冉心跳地好快，不知是因为跑步了的关系还是因为看见了他。何恺放下手中的伞，把他拉回屋里说：“没有，一看见那么大雨，本来想去找你把伞给你的。”

水滴滴答答地掉在地板上，何恺扔了条干毛巾给方晓冉。方晓冉微微擦了一下头发后，便脸色凝重地看着他，问道：“你们分手了为什么没告诉我？”何恺先是一愣，然后拿过他手中的毛巾帮他继续擦着，说：“你碰见他了？”方晓冉“嗯”了一声，随后被强行脱掉身上的湿衣服，暂时裹着毛巾坐在自己的床上，望着何恺忙碌地在衣橱里帮他寻找衣服的背影。“快穿上吧。”何恺扔了一套在他面前，方晓冉却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眼中带有复杂的情绪。“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帮你穿？”方晓冉没有回答，只是改成跪在床沿，抬头对着站着的他说道：“他说你喜欢我。”何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表情也略微有点狼狈，都没有逃过方晓冉的双眼。“你也知道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似乎这样的掩饰是多于的，方晓冉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双臂攀上何恺的脖子，身上的毛巾也由此滑落。“何恺，你真是个混蛋，为什么要害我那么伤心，还让我故意去找别的男人。”“你知道我们不可。。。”不想再听他冠冕堂皇的借口，方晓冉直接地堵上他的嘴。何恺渐渐地由被动化为主动，也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用舌头与他激烈地纠缠着。

窗外划过几道闪电，屋内的两具身躯早已裸露地交织在床上。床侧的地上铺满了衣物，湿的，干的，长的，短的。

当方晓冉几乎被这样的狂吻弄得窒息时，何恺才终于离开他微微发红的嘴唇，转而向他小巧的耳垂袭去，手中还不忘挑逗着他身下的欲望。嘤咛不断从方晓冉的口中传出，身体也情不自禁地一弓一仰地摆动着，追随着爱人的节奏。何恺移至他胸前的蓓蕾，细舔轻咬，逗得眼前青涩的少年浑身轻颤，渴求地发出想要更多的呻吟，于是他加快了手上搓揉的频率，使方晓冉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心像是要从胸腔跃出一般。霎那间，方晓冉抓住床单的手一紧，头往后用力一昂，尽数发泄在自己与何恺的身面上。他刚放松了身体，就看见何恺用手指沾了他的浊液往他身后的穴洞里捣去。“啊。。”方晓冉不禁发出一声喘叫，第一次被人侵入如此秘密的地方，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不是用奇怪能形容的。“要我停下吗？”何恺哑着声问道，眼神里充满着情欲。“不。。。别停。。。啊。。。”又是一阵贯穿似的抽动，方晓冉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粒。“好了，我试着进去，你放松点。”何恺轻轻吻着他的嘴，一手扶着他的膝盖，打算慢慢地攻入。方晓冉死咬着嘴唇，感受着下半身被撕裂的滋味，却不喊停，直到何恺难以想象的巨大渐渐填满他的后身，烫热的感觉从内壁接连不断地传来，提醒着方晓冉眼前两人真实的交合。比他略有经验的何恺，有条不紊地慢慢进出着，尽力让方晓冉适应着自己的分身。后穴终于变得滑润起来，刺痛也不再如此强烈，方晓冉的表情从痛苦转而成为渐渐的愉悦。每一次何恺的进入都让他感觉充实不已，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所在。他像是漫无目的航行的孤帆，只有靠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带领，才能到达海洋的尽头，那便是天堂。

昏暗的房间里，满足的急喘声占据了所有空间。外头仍疯狂宣泄着倾盆大雨，就如同表达着屋内的人迫不及待想要交融成一体的愿望。在几次猛烈的加速冲刺后，何恺也到达了快乐的顶端，倾泄出发烫的爱液在方晓冉的体内。

洗完澡后，两人温馨地在被子里拥吻着，像是一辈子亲不够对方似的。方晓冉喘息着说：“这次后你不能再扔下我了。”“要我明媒正娶吗？”何恺含笑看着脸色红润的他，一副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的表情。“你敢吗？”“我去和爸妈说。”如果这是挑衅，那何恺也答应。“你疯了，不能告诉爸的，他有心脏病。”方晓冉一下子犯急了。“那你说怎么办，一辈子瞒着他们？”何恺不认为这个可能性有多大。“我会试着和妈说的，她已经知道我不喜欢女孩了，但是爸那边，咱们暂时还是保密吧。”方晓冉恳求地望着他，不禁惹他怜爱的一笑，轻轻在他鼻子上吻了一下。“那这件事就这样吧。但是，我还有别的问题。”“什么？”“那晚你上哪找的男人？”醋酸开始飘散在空气里。“我当时生气就跑去酒吧了，有个男人把我带回家，本来是要做的，可是。。。”“可是？”“做到一半我实在觉得恶心，就跑回来了。”方晓冉小心翼翼地观察何恺的表情。“那和我做的时候呢？”最终两人的视线紧紧地锁住彼此不放。“你看不出来吗？”方晓冉邪邪地一笑。“不，我要你说。”何恺不安分的手再度往他下身探去。“好好，我说。”方晓冉身子一躲，求饶地攀到他耳边轻轻说：“和你做的时候，好爽。”“那我们再来一次。”“不行啊。。。唔。。。”抗议似乎无效，室内春光正好。

“喂，你笑得好傻。”邵曲文顶了顶方晓冉放在桌上的手肘。“曲文啊，他谈恋爱和不谈恋爱的时候真的差好多哦。”方晓冉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心上人，甜蜜得不得了。“这种男人我看得多了，这叫做闷骚，懂不懂？”邵曲文拿起几根薯条就往嘴里塞，还好没到午饭时间，麦当劳里的人不像往常那么多。“说来我还要谢谢樊敏呢，要不是他我永远都不知道何恺原来是喜欢我的。”在现在的方晓冉眼里全天下人都是可爱的，都是好人。“你的那位也真是的，就为了芝麻大点小问题就婆婆妈妈地不肯开口，要是我早上去扁他了。”“曲文，你别这么说他好不好。”方晓冉像母鸡保卫自己孩子似的瞪着他。“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邵曲文摸摸肚子，似乎还是不嫌饱。“他说要先找份工作，而且我上了大学后也还是会住家，这样就不用分开啦。”“那父母那边呢？”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我和我妈说了，她挺替我开心的。原来她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何恺了，竟然瞒得那么好。但是爸那边。。。我妈说她会想办法的，所以只好慢慢来咯。”“晓冉，”邵曲文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让方晓冉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其实，我也替你高兴。”“谢谢，我知道。”方晓冉咧嘴一笑，比太阳还耀眼。“所以，你再给我买个苹果派吧。”“。。。。。。真是一头猪！”

又是深夜时分，方晓冉窝在何恺怀里看片子。“后天就要去大学报到了，紧张不紧张？”电视里正上演着“阿甘正传”，何恺问着自己的宝贝。“不紧张，就希望军训早点过去。”“明年夏天放暑假，我带你去马尔代夫玩，好不好？”方晓冉突然瞪大了眼看着他，兴奋地追问道：“真的？”“我有一年的时间，这点钱还是筹得到的。”何恺摸摸他柔弱的头发，爱不释手。“哇，我好爱你。”方晓冉捧着他的脸就胡亲一通。“傻瓜。”每次何恺开心的时候就会叫他傻瓜。“不公平，你还从来没和我说过这几个字。”突然方晓冉皱着脸说道。“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何恺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我想听你说一次。”方晓冉也很认真地看着他。“好，不过有个条件。”“哦？”何恺没有再说话，只是关了电视一把把他抱起上楼走回卧室。

“不行，你先说我们再。。。不要脱。。。啊。。。”方晓冉在床上做着垂死挣扎。“嘘，再叫被爸妈听见了哦。”被禁声的方晓冉只好乖乖地任人宰割了。

看着身侧熟睡的人儿，何恺笑了笑，自言自语说：“又是满月呢。”他轻轻捏了捏方晓冉的脸蛋，贼贼地说：“我要说了哦，可是你睡着了不能怪我。”对方仍是没有反应，沉稳地呼吸着。他凑到方晓冉的耳朵边，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宝贝，我爱你。”却听见方晓冉突然“嗯”得呻吟了一下，好似听到了一般，便不由得一笑，抱着他，也缓缓地安静入睡了。只有窗外的月亮看到了这一幕，悄悄地把它收藏起来作为了自己无数秘密中的其中一个。

ＥＮＤ

第一章

九十年代初，高层型的住楼开始参差不齐地从上海的陆地上冒出，成了当时最时髦最能代表身份的建筑。邵鸣远托婆婆托姑姑的，几经周折，才在一幢24层高楼里争取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红包没少给，心血人情更是没少花，当一家三口站在大约六十几平米的新家门口时，他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相比之下，自己的妻子－萧虹倒是显得更挑剔一些。“鸣远啊，这个房子怎么朝西的啊？这太不好了吧。”她抱着才刚上幼儿园的儿子，东张西望地站在窗前抱怨着。邵鸣远正大包小包地把行李从过道里搬进屋，抹着头上的汗说：“就是因为朝西才便宜啊，你说这22楼的房价，本来就不低了，还要个那么好的朝向，怎么可能呢。”萧虹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住得高是她特别要求的，上海的空气本来就不好，人又杂，房子高点她才比较安心。

走道里忽然传来喧哗的声音，似乎是邵家的东西挡着路了。邵鸣远穿梭在行李中，急着走出去给人家道歉。“唉唉，不好意思啊，我立刻就搬进去。”原来隔壁也是新搬来的一户，同样的一家三口。萧虹算是凑热闹地走到门口，打量着将来的邻居。“不要紧，我们不急的。”带着眼镜，常被称作是知识分子的韩志国礼帽地回应了几句，一手牵着儿子，一边回头向身后的妻子示意让她等会儿。“唷，这是你们的儿子啊，老可爱的嘛，几岁了啊？”萧虹似乎得了母爱综合症，看见小孩子就想套近乎。韩志国摸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看着他正好奇地打量萧虹怀里那个男孩，客气地说：“这是我们家小皇帝，今年4岁半。来，跟阿姨打个招呼。”“阿姨好！”小韩彦用普通话说得又响亮又清楚，估计是在幼儿园里被老师要求惯了。这一叫把萧虹乐得鱼尾纹都笑出来了。她把手里的儿子放下，让他也和人家打个招呼。邵曲文怯怯地叫了声“叔叔”，看见他身后的女人又补了一句“阿姨”，随后望着眼前的韩彦，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好。“看我这人，都忘了说名字了。”韩志国一拍额头，连忙把一家子拉过来做了个介绍。“我叫韩志国，这是我儿子韩彦，还有我爱人方芹。”邵鸣远总算把东西给挪完了，也走到门口，说：“我是邵鸣远，我爱人萧虹，小家伙是我宝贝儿子邵曲文。小文，以后你就叫人家彦哥哥，人家比你大一岁呢。”邵曲文抓着妈妈的裤管，点了点头，依样画葫芦地叫了句，“彦哥哥。”韩彦倒是落落大方，回答道：“小文好。”这次的会面实现了两家成为好邻居的一个开端。

因为大家都是新住户，所以安置的那几天，常因为借东借西有了你来我往。厨房都没有完全地落实，于是两户的晚饭都是靠在一起吃的。韩彦看着比他小的邵曲文，稀奇地不得了。这自然也不能怪他，政府出台了计划生育后，孩子们都因为缺少兄弟姐妹而变得挺寂寞的。

“小文，我给你剥虾吃。”韩彦比萧虹这个做妈的还勤快，两只手灵活地去除着虾壳，在酱油里一沾送到邵曲文的嘴边。邵曲文乖乖地从他手里咬过，被自己的妈妈悄悄提示了一下后说：“谢谢彦哥哥。”这一幕把方芹看得有点酸，她便半开玩笑地说：“彦彦倒还从来没有这样喂过妈妈呢。”两家的大人都哈哈大笑，韩志国看着自己爱人说：“才这么点小事就吃醋了，以后彦彦娶了老婆你还不闹翻天呢。”只有一边邵曲文和韩彦懵懂地看着周围的家长，根本就没明白他们说的话。

“时光一去不回头，往事只能回味。”又是卡拉OK盛行的一年，邵家弄了一套音响回来，与韩家一起试着音质。萧虹是个典型的音乐爱好者，拿着话筒似乎就放不下了，还继续唱道：“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趴在客厅茶几上抄生字的邵曲文倒对自己母亲的献唱没有多大心思，就是别别扭扭地写了又擦，反反复复了好几次。“这个字好难写啊。”韩彦听见他抱怨伸过头一看，原来是“象”，他挤到邵曲文的身边，说：“我来教你好了。”握着他小小的手，在生字本上划下几笔。邵曲文写完一看，果然像样多了，对着他就是咧嘴一笑。方芹摸了摸邵曲文的头，说：“小文今年一年级了啊，以后有不懂的就问彦哥哥哦，他可以教你的。”“嗯！”邵曲文吹了吹本子上的橡皮屑，乖乖地点了点头。

升到了二年级，邵曲文的性格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一下课就和学校里的同学挤在操场上疯玩，有一次甚至把右膝盖给摔伤了，只好自己借着左腿一跳一跳地回家，因为走得慢，就被平时晚放学的韩彦给瞧见了。韩彦好心地说：“我背你回去吧。”说完把书包往身前一背，让邵曲文跳上了他的肩膀。电梯里的人们一见他两这样，都称赞说他们感情好，闻言邵曲文先是一笑，然后在韩彦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彦哥哥，今天你帮我做功课好不好？”“你又不是手摔伤了，不能写字了。”韩彦不满意地说。“我疼得没办法想了嘛，再说又不多的，就是几道数学，求你啦求你啦。”邵曲文死皮赖脸的在他背上恳求道。韩彦最后还是妥协了，说道：“那就这么一次哦。”可事实证明，自从邵曲文学会了苦肉计以后，心软的这么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就逐渐变成了N次。

邵曲文三年级的时候，一次语文测验考了不及格，吓得他揣着考卷不敢回家，闷闷地一个人躲在大楼底层的楼梯间里。那时候底楼一般没有住户，再加上灯泡都是积着成年老灰摇摇摆摆吊在顶上，让人不由地心惊胆战。坐在楼梯上的邵曲文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脑子里都是同学平时讲的那些鬼故事，不禁哇一大叫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起来。他身后的韩彦一见他这样也吓了一大跳，飞速跑到他身边说：“别哭了，是我啊。”邵曲文抬头一看，才用袖子把眼泪抹了抹，跟他把事情解释了一遍。韩彦抽出他手里的卷子看了看，说：“我帮你说情可以，但是你得让我给你补习语文，怎么样？”邵曲文眼珠转了转，心想反正韩彦这人心软容易搞定，就嬉皮笑脸地答应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他倒是没料到人家韩彦这次是来劲地认真，还真拿本语文书在他耳边和念经似的。“喂喂，不许睡啦，快说，惊慌的反义词是？”邵曲文趴在韩彦的书桌上，傻傻地盯着眼前的铅笔盒发呆。“求你了，亲爱的彦哥哥，放过我吧。都快10点了。”“本来你爸和就我说过订正完了就放你回去的，谁让你之前都和我磨东磨西的啦。”“呜。。。我的命好苦，我一定是爸妈拣来的。”邵曲文学着最近电视剧里女主角的哭腔，拼命地想挤出几滴眼泪获取同情。韩彦看得头痛，就使劲摇着他身子说：“你快给我写完，我还想睡觉呢今天！”邵曲文睁了睁快眼冒金星的双眼，叹了口气说：“以前的彦哥哥对我好温柔，现在的彦哥哥对我好粗暴，呜。。。”都是萧阿姨琼瑶看得太多了，把小文教坏了，韩彦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暴出了，便一把抓住他的手，像一年级教他写字那会儿一样，帮他一笔一笔地开始订正试卷，就因此错过邵曲文嘴角的一抹偷笑。

相处了这么些年，韩彦也总算摸清了点邵曲文的性子。求他的时候他叫他“彦哥哥”，逗他的时候叫他“大帅哥”，骂他的时候又叫他“韩混蛋”，没见过这么见风转舵的人。转眼韩彦也上五年级了，要专心应付升中学考，所以平时和邵曲文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今天雨下得特别大，韩彦和同学正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看见一暗处正要打起来的几个人。他微微定了定视线，才发现其中一个是邵曲文，心里觉得不太妙，就让自己的同学先回去了。“小文，你在这里干什么？”韩彦看出来邵曲文是被围攻的那个，身旁的几个应该是附近的小混混。“彦哥哥，他们要我给钱，我说没有他们不信。”几个人在雨里都湿成了落汤鸡，邵曲文的书包也早被扔在一边。韩彦有点生气，对着那几个比他们没大几岁的少年说：“他都说了没有了你们还纠缠不清干什么？！”说完就想一把拉过邵曲文。“他没有，不要紧，你有就可以了。”一边突然袭来一只手扯住韩彦的书包往下拽。邵曲文见状也觉得不妙，就扯开喉咙喊人，正好远处有几个大人经过，听见了就朝这个方向走来，一群小混混连忙逃的逃，闪的闪。韩彦帮他捡起半湿的书包，把伞移到他头顶说：“你早点喊不会吗？！”邵曲文邪邪地一笑，“我刚想喊就看见你走过来了啊，我想让你露一手的嘛。”“那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韩彦瞪了瞪笑得无辜的邵曲文，真是把什么事都当儿戏的家伙。“谁说失望了啊，你刚刚挺正义的啊，就像那个圣斗士里的。。。”声音在雨中越来越小，他们两人在一把伞下的身影，也随之渐渐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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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韩彦成绩好，小学毕业就进了区重点，韩志国买了台土星机（游戏机）给他，反倒是让邵曲文开心了好久。暑假里两人就天天窝在一起打幽游白书。一次韩彦的飞影正在被邵曲文的藏马狂K时他说：“小文，你明年也给我好好考，考好了我就送你个礼物。”“真的？什么东西？”邵曲文的吸引力就这么被转移了，画面里失血的那个开始变成藏马。“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嘛。”韩彦看着藏马没剩多少的血条，在心底偷笑着。邵曲文没好气地回过头，就听见他可爱的藏马的惨叫。“韩混蛋，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邵曲文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身上扔去。“嘿嘿嘿嘿，是你自己不好，谁叫你分心了。”韩彦左闪右躲的，两人在客厅里开始玩起追逐战。“打不过我就赖皮，哼，小人！”邵曲文认准了他往前一扑，两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说！下次还敢不敢？！”骑坐在韩彦身上的邵曲文得意地警告他。识时务者为俊杰，韩彦这么想着，就回答道：“不敢了不敢了，你下来吧，快压死我了。”邵曲文缓缓地爬下他的身体，还没稳住呢，就被他的腿再度绊倒，摔了个狗吃屎。这次韩彦爬到他身上，用手掐着他的两腮说：“现在你知道我们谁更厉害了吧，嘿嘿。”怒气冲心啊，邵曲文气得眼睛都红了，脑筋一转，连忙抬起头状似看着韩彦背后说：“阿姨，你回来啦！”吓得韩彦像被电到似的，赶快站起身。“哈哈哈，原来你这么怕你老妈，哈哈哈。”邵曲文笑到肚子疼，差点没在地上打滚。韩彦瞪着他，说：“你才怕你妈呢，起来啦，我们去吃冰砖。”邵曲文缓了几口气，才再度爬起，乖乖地跟到厨房去了。

升初中考对邵曲文来说并不能算个恶梦，因为它更像是一个灾难。数学了拿了近满分的他，在语文上栽了个不小的跟头，所以只好和重点中学说拜拜了。幸好邵鸣远也没发多大火，就说了句：“你小子给我初中好好上，高中要考不上我就让你自力更生去。”邵曲文听了也只是吐了吐舌头，不就是上高中嘛，那还不容易，他只要把语文给补上了就成了。

“喂，我要礼物！”一大清早，就有个人形物体压在还在睡觉的韩彦身上，被惊醒的他睁了睁眼看了看来人，随后又无力地闭上，含含糊糊地说：“考那么差还敢要什么礼物。”“但是我数学都快满分了呢！”邵曲文用双手努力撑开他的眼睛，反驳道。“那你想要什么？”韩彦从被子伸出手打掉他影响他睡眠的爪子。“嗯。。。给我买一套漫画吧。”邵曲文干脆一把扯开他的被子，让韩彦的身体不禁缩了缩。“再让我睡一会儿吧，连9点都不到呢。”他用脚勾着被子，想把自己盖起来再补个好觉。“不行啦，你答应了就陪我去文庙买啊！喂！韩混蛋，起来啊！”还是用暴力吧，邵曲文用力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往厕所里拖。“好啦好啦，我自己会走。”韩彦无奈得顶着一头的鸟窝，去厕所刷牙了。

“终于到手了。”捧着那套想要已久的漫画书，邵曲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韩彦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钱包，一个暑假的零用钱全被这小混蛋给诈骗了去，自然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电梯里的邻居们只能奇怪他们一个阳光灿烂，一个面露凶光，却都不敢乱说话。“这下满意了吧。”进了邵曲文的房间，韩彦带气地往他床上用力一坐，似乎想把气出在他的破床上。“满意满意！”邵曲文像啄木鸟一样点着头，还不忘给韩彦一个大大的拥抱，说：“我最喜欢你了。”韩彦心一乱，突然觉得浑身发热，“喂，你家开了空调没，怎么那么热。”邵曲文莫明地看着他，说：“一进门我就开了啊，我怎么没觉得热啊。”说完就转过头迫不及待地看起漫画了。韩彦依旧赖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地上盘腿而坐的邵曲文的侧脸，觉得好像灵魂被这个画面给吸进去了一般，他的刘海懒懒地垂在前额，眼神专注地看着某一页，小巧的鼻子下显出两片饱满的唇瓣，韩彦一惊，小文怎么原来长得那么。。。秀气，随后就说了句，“你真够娘娘腔的啊。”“啊？”邵曲文突然侧过脸，不敢确定自己听见的话。“我说你怎么长得和女人似的。”韩彦倒是挺直接的，完全没顾忌到眼前的那位已经七窍生烟了。“你才娘娘腔呢，老子可是正宗的男人。要不要脱下裤子给你看看啊？！”邵曲文劈头就一阵骂。“嘿嘿，别误会，我这不是骂你。”“不是骂难道是表扬啊？！你会喜欢被人这么说吗？！”韩彦转过脑袋一想，的确也是，自己要是被说长得像女人他也暴走不可。“呵呵，那就当我没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甩了甩手。邵曲文这才微微满意地回过头，继续沉迷在漫画里，可身旁凝视他的目光仍然没有消失。

初一的春节，邵曲文的小表妹一家从南京来看他们。韩彦见了那个女孩子第一句话就是，“你们长得还真像啊。”邵曲文白了他一眼，说：“我们不像难道你们像啊？”韩彦嘿嘿一笑，“你表妹可是个美女哦。”“你不许打她主意！否则我们就绝交。”邵曲文难得那么严肃地开口。“知道啦知道啦，可远观不可亵玩，我明白的。”韩彦的保证让他不禁松了口气，看着远处正在喝可乐看电视的表妹，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们长得真的很像吗？

后来的几天，韩彦特别勤快地往他家跑，看得邵曲文没由来的不爽。“你用得着那么殷勤嘛？！人家最后还是要回南京的。”邵曲文瞪着他，颇有幸灾乐祸的感觉。“我说过不打她主意的，你还真不信我啊？”韩彦很无奈地耸耸肩。“你对她没兴趣成天老往我这跑干吗？！”“赏心悦目啊，看一看心情就好一点，这都不懂。”“那你怎么不看我啊，你不是说我们长得像嘛？！”说完邵曲文一愣，自己怎么越说越酸了。韩彦没多在意他的话，就说：“你是男的又不是女的，有什么好看的。”对啊，他是男的啊，邵曲文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一空，想起人家书上似乎管这种感觉叫做失落。

到了初二，快入夏那会儿，一天吃完晚饭，韩彦把邵曲文贼兮兮地从他们家叫出来，两人窝在楼面共用的阳台上吹风。韩彦得意地对邵曲文说：“今天我收到情书了。”邵曲文挑挑眉，说：“你们都初三了还有人老想着这种事？”“这是个人魅力啊，挡不住的啊，嘿嘿。”“那女人长得如何？”要是太丑肯定没戏。“要我说，她和你那表妹有得一拼。”这才是韩彦得意的地方。“那你打算跟她好了？”怎么觉得问出口的时候心里闷得难受，邵曲文微微皱起眉头。“考虑考虑吧。初三了谈恋爱怪麻烦的。”“让你妈知道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邵曲文深知他的“惧母”情结。“这个才不是问题。对了，你知道接吻是怎么回事吗？”韩彦转过身，好奇地问着他。“电视里不演得够多了嘛。”真是弱智的问题。“舌头缠舌头？”韩彦像个不耻下问的好学生似的。“嗯，差不多吧。”邵曲文心里想，我哪知道啊，又没试过，耳边突然响起韩彦的新提议，“咱们试试吧。”“你有病啊。两个男人接吻恶不恶心。”“我们两谁跟谁啊，就当是帮我练习练习，以后对付女人用。”邵曲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韩彦捧起脸欺近。“哎哟，好疼，你撞我牙干吗？！”他捂着嘴，瞪着一脸迷惑的韩彦。“我不会啊，不然找你练干吗。”“那你慢点不行嘛？！”“好好，再来。”这次韩彦谨慎了许多，先是贴着邵曲文的嘴唇来回地摩擦，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然后应该是用舌头吧，韩彦昏昏沉沉地想着，就伸出舌头往他嘴里探，没想到这次喊疼的是他。“哎哟，你咬我干吗？！”“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咬到的。。。好啦，再试一次。”“那你不准在咬我！”韩彦有点怕怕地说。“我发誓。”为了更贴近，邵曲文让他轻轻地扶着他的腰，庆幸的是，这次总算没喊“CUT”。韩彦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用舌头抚动着他的，使它们渐渐地纠缠在一起，没想到这种感觉竟让人像着了魔似的，不想停，只想更深入。两人的姿势也转为紧紧地相拥。直到邵曲文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才一把推开韩彦。谁都没有开口，只是略微尴尬地别开眼。恰巧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方芹的喊声，他们才回过神。“这样就算是学会了吧。”邵曲文在进家门前朝他扔了一句。“呵呵，没想到这么好玩。”韩彦脸色还有点红。“那以后找你的莺莺燕燕玩去吧。”说完邵曲文就“嘭”得一声关上了门，让韩彦一头雾水，喃喃自语说：“他干吗发那么大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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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邵曲文窝在自家楼旁的小花园里，折磨着一朵幼嫩花儿的新花瓣。他昨夜几乎都没睡，还都是今天上课补的眠。他们这种初三毕业生，开夜车的本来就不少，所以到了课堂上，基本上也是全体趴下，老师看多了也已经麻木了。

怎么会有这种困扰呢，昨天邵曲文原本是好好地在网上乱逛的，没想到突然跳出几个GAY的色情网站，他本来只是好奇，没想到看着看着竟有了反应，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花儿终于寿终正寝，邵曲文撇了撇嘴，继续采起视线范围内的另外一朵。“GAY，NOT GAY，GAY，NOT GAY。。。靠，老子不管了，GAY就GAY吧！”因为声音突然一大，吓坏了路过的两个小学生，他们不明所以地瞪着他，看样子是像绕到走了。邵曲文也回瞪了他们一下，还果真把人家给吓跑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刚想走，就看见韩彦带着一个小姑娘在不远处晃着。

邵曲文双手交叠，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心里想，我倒要看看韩彦是怎么泡妞的。只见那女生别别扭扭地站在原地不走了，然后韩彦皱了皱眉，观察了一下四周，就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幻觉。“啧，真没用，傻子一个。”邵曲文没来由地得意个半死，自己也不明白缘由。后来韩彦和小女生道了别，就大步大步地往家走去。

“嗨！你真够逊的啊。”邵曲文用力往他背上偷袭一下。“你怎么在这啊？你跟踪我啊？”韩彦脸色莫明地心虚。“嘿嘿，你怕我告诉你妈去？”邵曲文一手勾上他的脖子，把他就往另外条路上拽。“你敢？！。。喂，你带我上哪去啊？”“要封住我的嘴总是需要付出点代价的吧。”韩彦没有再说话，只是摸摸口袋里的钱包，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初三将近一年的恶补总算是有点收获，邵曲文很荣幸地成为了比韩彦低一级的校友，让两家父母都安心许多。“瞧，这样多好，就像你们小学那会儿。彦彦以后好好照顾小文，听见没？”方芹是个念旧的人，很爱提及过去的陈年往事。“小文啊，你要和人家彦彦多学学啊，他上学从来不要父母担心的啊。”萧虹一直以来似乎都更喜欢韩彦多过自己的儿子，这不禁让邵曲文无奈地翻了翻眼。另一边的两个父亲正在脸红耳赤地争论着申虹股市的最新走向，一副不受外界干扰的样子。没过一会儿邵曲文看见自己的老妈又打开了音响，心里觉得苗头不对，连忙向韩彦使了个眼色。韩彦心知肚明地看了看他，也用眼神说：“又要开唱了，咱们还是闪吧。”邵曲文点了点头，两个小鬼头立刻躲到韩家里去避风头了。

“这次我有什么礼物啊？”邵曲文像乖乖的狗儿向主人邀功。“你干吗就那么喜欢诈骗我啊？怎么不见你问你爸妈要奖励来着？”“诈骗你会让我更有成就感啊！嘿嘿。”看到韩彦鼓鼓的钱包越来越扁他就会很自我膨胀。“五十元之内的，否则免谈。”“你怎么那么抠？！小学毕业你给我的那套都不止五十了。”“你还敢说，那次我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钱差点被我妈劈死。”邵曲文吐了吐舌头，就无聊地翻起他桌上的笔记本。“咦？我上次看到的好像不是她啊。”某一页的贴纸照突然映入他的眼帘。“哦，那个啊，早就结束了。这个是新的。”照片上的女孩正侧着脸亲着韩彦的右脸颊。“你们班的？”“不是，本来是初中部的，今年也要升我们学校的高一了。”“长得不怎么样嘛。”邵曲文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了。韩彦听到这话突然停了动作，也拿起笔记本看了半天，说：“不是吧，她有那么丑嘛？！我倒觉得你们的眼睛挺像的啊。”邵曲文听了直皱眉，似乎是发怒的前兆，“你干吗老拿我和女人比？！”韩彦也一愣，久久地说不出句话来。“喂？傻了？”邵曲文拿起手在他面前摆了摆，让他回过神。“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邵曲文跳到他的床上，仰卧看着天花板说：“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高一分班，邵曲文与韩彦的女朋友不仅同班，还竟同桌。许洁这个女孩子人挺温和的，就是有时候胆子太小，就拿上课来说吧，明明知道答案却支支吾吾地不敢说。有了韩彦这个共同话题，两人倒也很快熟络起来。

许洁的生日的前一天韩彦就拖着邵曲文帮他去选礼品。在精品店里，两个大男生都有点手足无措，幸好一位女店员及时出现，问着四处张望的韩彦说：“买礼物吗？给女朋友？”韩彦稍稍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听见她继续说：“那可以送些比如项链，戒指的小饰品啊，女孩子肯定喜欢的。”她顺手从身下的玻璃橱里拿出一盘各式各样的情侣戒。韩彦连忙拉过邵曲文，让他帮忙一起看。“小文，你看这个怎么样？”韩彦取了一只银白色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炫给他看，邵曲文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终于说：“嗯，这种简单一点的好。”韩彦开心地笑了笑，突然抓住他的手取过另外一只就往他手指上戴。“干吗呢你？”邵曲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帮我老婆试试看嘛，反正你手指挺细的。”戴完后韩彦把他们两只手放在一块，观察了半天，问道：“多少钱啊？”“55一对。”好不容易把个零头给还掉了，邵曲文说：“你不是欠我份礼物吗，就用这个抵了吧，算我送给你们的好了，嘿嘿。”韩彦露出怀疑的神色。“靠，我难得大方一次你还不信呀。”“算你有点良心，那我谢谢你了。”“有病，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谢谢，真够肉麻的。”说完邵曲文就打算摘下那只碍事的东西，却被韩彦阻止了。“你戴着也挺漂亮的。”对面的女店员突然掩嘴一笑，眼神不停打量着他们两人。“要欣赏找自己老婆欣赏去，我戴不惯这东西。”最后他仍是摘下了戒指，交到了韩彦的手中。

第二天那对情侣戒让许洁开心得吃不下饭，成天韩彦长韩彦短的，听得邵曲文都想去撞墙了。“他又没那么好，小时候他的丑事可多了。”“真的？说来听听嘛。”许洁兴奋地扯着他的手臂，没在意自己的男友正出现在他们班门口。

半个学期过去，韩彦突然有一天晚上把邵曲文拉出他家，在走道里寒着脸问他说：“你是不是看上许洁了？”“你瞎说什么呢。”邵曲文想想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可以让韩彦误会的暧昧动作啊。“那你们为什么老是卿卿我我的？”韩彦的眼睛都发红了。“什么时候了啊？！我没卑鄙到去调戏自己朋友的老婆好不好。”“我都看见了，这段日子，我观察你们很久了。”邵曲文瞄了瞄他的手指，果然戒指已经被他摘掉了，看样子韩彦这次是认真的。“信不信随你，反正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的话，为什么她和我在一起都是总提起你的名字，好像我们之间除了你，就没有别的话题了。”邵曲文心里一惊，不会那么夸张吧，又不是伦理剧。“彦，我实话和你说吧，我对女人根本就没兴趣。”“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真没想到，十几年的友情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女人而裂出道缝。“白痴，我喜欢的是男人，你懂不懂？！”说出来也好，这种事情也瞒不了一辈子的。“小文，你。。。”韩彦完全愣住了，像是突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所以只要是女的，我都没有兴趣，你不用再怀疑我了。”“不可能的吧，小文，你不会的。”韩彦抓着他的手臂，颇有掩耳盗铃的心理。“我话都告诉你了，做不做朋友你自己看着办。”邵曲文转身就往自己家里走去，没有留恋地关上门。

那天夜里，两个男孩都没有睡好。韩彦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肯相信邵曲文今天说过的话。而邵曲文呢，则是受伤地回忆着韩彦听见他那番话时的表情，自己最后的那句话是在赌气吧，否则他不会那么决裂地离开，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一条。

韩彦与许洁分手了，原本就是预料中的事，她把戒指交还到了邵曲文手中，希望由他转交给韩彦，却不知道，他与韩彦也早就行同陌路了。

十几年的伙伴，明知彼此只隔着一堵墙，心却早已隔着整个太平洋。两家的父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只是一时闹起别扭，也没有插手，依旧如往常般友善地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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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邵曲文摆弄着手上的戒指，他真是个白痴，没事干吗老偷偷戴着它，明明不喜欢的，却又舍不得摘下。萧虹正坐在沙发上一个一个地换台，邵曲文把头靠在自己母亲的肩上，突然说：“妈，你唱歌给我听吧。”萧虹有点惊讶地回过头，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要听老妈唱歌了？”“想听你唱你最喜欢的那首。”

音乐从房间里流泻出来，耳边还是那个旧调子。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
你已经也添了新岁
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想依偎

完蛋了，这次我真的完蛋了。邵曲文没有再说话，转身回房，随手抓起张纸就开始写：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还写了反反复复十几遍，最后还是不得不叹了口气，打开窗把已经变成一团的纸往楼底下用力一甩。乱扔垃圾怎么了，他今天就是有这个兴致。

他们两的关系，除了尴尬，邵曲文不知道该用什么别的词可以形容。平时在父母面前还能稍微掩饰掩饰，彼此略嫌生疏地招呼几声。但若是私下，比如在电梯里遇见了，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就如同路人以上，敌人以下那种滋味。

高二开学，许洁托一个同学对邵曲文说她喜欢他，想同他交往，当时邵曲文听了只是摇摇头。后来许洁问他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是韩彦的女朋友，邵曲文仍只是摇头，但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理过她。

没过多久，他结识了一个新朋友，然后，他们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友。

“曲文，他又交女朋友了。”方晓冉看着走在他们身前的一对男女，对邵曲文陈述着这一事实。“嗯，好像这次这个还是他们班的。”前面两人在路上打情骂俏，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都高三了还那么自在啊。”有人的好头脑果然就是天生的，不努力也能得满分，不像自己，方晓冉有点羡慕。“这叫欲求不满，哼。”邵曲文别开眼，情愿看马路对过那个卖烘山芋的老头也不愿看着眼前那两个人。“哈哈，你好酸哦。”方晓冉嘲了他一句。没一会儿，“曲文。。。”方晓冉突然叫住了他，他再回过头一看，乖乖隆地咚，前面那两位以为演卡撒布兰卡呢，当众就热吻起来了。“不要脸。”邵曲文低骂了句，也不知骂的是谁，立刻就转身打算绕道走。方晓冉还没来得及挪开视线，却突然看见韩彦一把推开那个女生，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好蹊跷啊，这一对情侣，方晓冉皱着眉头，也没多想，回头跑去追邵曲文了。

冬天的暴雨，打在身上又冷又疼，基于这个经验，没带伞的方晓冉和邵曲文躲在无人的教学楼底层等待着雨停，正聊到一半呢，就看见楼梯上跑下来个人。韩彦看了一眼邵曲文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自顾自地撑起伞就回家了。没过多久方晓冉的哥哥就来接他了，于是就留下了邵曲文一个人，他靠在墙壁上，几乎快昏昏欲睡了。

“喂，走不走？”邵曲文睁开眼，看见韩彦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你今天怎么那么好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口气就是那么冲。邵曲文站起身，背好书包，一起与韩彦走近雨里。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声，车声很嘲杂，可伞下两个人的世界却仿佛静得连掉下根针都能听见。他们不说话。

原本伞就不大，两人还非得在中间挤出段安全范围，所以到家的时候还是半湿了。楼底的管理人员一见他们并肩回来，说：“哎哟，我就说嘛，人家夫妻都是床头吵床尾合了，更别说你们这两个一起长大的小兄弟了。没有隔夜仇的嘛。”韩彦和邵曲文都同时露出一个敷衍的笑，随后立即钻进了到达的电梯里。

“刚才那个是你的相好？”韩彦问得时候根本就没连瞥都没瞥他一眼。“姓韩的你有病！”邵曲文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是我有病还是你不知检点？！”韩彦这次算是看着他了，眼睛直冒火。“我不知检点？！能和你比吗？！”电梯“叮”得一响，到达了22层，邵曲文率先夺门而出，韩彦紧随其后，还说：“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你爸妈？”“你要说就说去吧，我不在乎。”邵曲文在家门口掏着钥匙，臭钥匙却死都不让他找到。“你这小混蛋跟我进来。”韩彦说完就把他拖进了自己家，一把扔在客厅的地上。“你就不能洁身自爱一点吗？是同性恋你还光荣了？！”邵曲文不甘示弱地说：“怎么？！你这个正常人想教训我这个变态了？你自己还不配呢！”他刚想爬起来，肚子上就挨了一拳。还手啊还手啊，邵曲文心底有个声音那么说，但是大脑却不服气，迟迟不肯下命令。“邵曲文，你真让我失望！”又是一拳，疼得他都缩成一团了。“你说，你爸妈栽培你就是让做同性恋的是吧。”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了，邵曲文半趴在地上就让他这么左一拳右一腿的。等到韩彦终于也累得喘气时，邵曲文才缓缓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回家去了。韩彦看着他根本站不直的背影，突然想叫人把自己也这么打一顿。

幸好脸上没挨着，趁着洗澡的空档，邵曲文把自己身上的瘀青给检查了一遍，唉，希望睡一觉就好了，他随便抹了点老妈的什么白花油在身上，也没管它是不是真有消肿的功效。虽然身体疼，但他总算睡了个安心觉。现在他与韩彦的关系就仅限于仇敌了，他既然瞧不起自己，那邵曲文也没有必要再顾虑他的感受。这样反而比先前混浊不清的状况好多了。

“小文啊，隔壁的彦彦考上大学了啊，你把这个给他们送过去。”萧虹把一盒瑞士进口巧克力递给儿子。邵曲文看着精致的包装，皱了皱眉说：“妈，还是你去吧。”“咦？你和彦彦不是好得孟不离焦嘛？怎么？吵架了？”“差不多差不多，反正我不去。”萧虹怪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连邵鸣远看新闻的头也转过来一起瞧着他，搞得邵曲文很窘。“干什么那样看我啊你们？！我心情不好！”说完他就往自己房里冲，“嘭”地关上了门。萧虹使了个眼色给丈夫，便上韩家去了。邵鸣远放下遥控器，跑到儿子的房门口，敲了敲门说：“小文啊，吵架是正常的啊，你看我和你妈不也经常吵架。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想那么多了。”邵曲文闷在被子里嘀咕着：你们懂什么呀。唉，自己的父母还被蒙在谷里呢。

萧虹给方芹递上了礼物，把两个孩子闹别扭的事大致说了说，方芹也有点担忧，毕竟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看见他们吵得那么僵，便也叩了叩自己儿子的房门，说：“彦彦啊，萧阿姨来了，给你送东西了。”韩彦走出来，刚向萧虹道了谢就听见自己的母亲说：“你和小文怎么了啊？真吵架了？唉呦，你比人家大，气量要大一点啊，还不快去给人家小文道个歉啊？！”“我不去！又不是我的错！”韩彦理直气壮地说。方芹有点尴尬地对着萧虹笑了笑，声调严厉了许多，“叫你去你就去，听到没有？！”萧虹一看情况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没事的没事的，他们肯定过几天就好了，小方，别太在意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回了自己家。

韩彦上了大学以后就住校了，除了几个长假回家之外，邵曲文都不经常与他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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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元旦前的最后一天，邵曲文总算喘了口气，还好寒假不远了，否则真要被学校给累死了。刚走进自己家的大楼，就看见面前两个碍眼的人。

“彦，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啊？”女孩娇滴滴地挽着韩彦的手臂说道。“欣欣，他们喜不喜欢无所谓，只要我喜欢就行了。”真够恶心的，韩彦的女朋友怎么一年比一年丑了。邵曲文站在他们身后，考虑着自己情愿跑楼梯也不要跟他们共坐一部电梯。“小文，进来呀。”一位邻居阿姨在电梯里喊道，邵曲文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钻进了他们4个人的电梯。

“哟，彦彦啊，带女朋友回家啦？”这位中年阿姨的八卦是楼里出了名的。韩彦笑了笑，算是回答。“长得老秀气的嘛。”那个女孩听得心花怒放，红着脸笑个不停。啧，花痴，邵曲文侧靠在一边，不理会另外三个人。“小文啊，等你上了大学也可以交女朋友了啊。”阿姨转移了目标，开始朝他开炮。“我才没那个福气！”邵曲文赌气地说道。“哎哟，你和彦彦都长得那么好，找女朋友肯定不是问题啊。”总算那位阿姨到家了，打了打招呼就迈出了电梯。接着就是一阵诡异的静默。邵曲文摸着自己裤袋里的钥匙，自从那次被韩彦打了一顿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把钥匙放书包里的习惯了。

刚看完8点档的连续剧，就被老妈派遣出来倒垃圾。每个楼层都设有一个垃圾口，邵曲文所要做的，就是把垃圾袋往那个设在共用阳台里的关口里一扔就行了。靠，阴魂不散，邵曲文愤恨地看着阳台上两个亲得火热的人，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装作没事的样子就走过他们身边把垃圾给处理掉了。那个女孩明显地有点发窘，韩彦倒是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每一个动作。邵曲文背着他们两，用口型骂了句：“有种开房去。”就悻然地离开了。

“彦，你刚才好奇怪。”女孩看到邵曲文离去后，问着眼前的男友。他们原本是在等电梯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韩彦就突然把她拉到冷风直吹的阳台里，一句话也没说就开始吻她，弄得她一头雾水。“没什么。”韩彦知道自己是故意做给邵曲文看的，却不太明白自己的动机。是希望能借由这样的画面纠正他的性向呢，还是另有原因呢？

高考结束以后，为了打发暑假，邵曲文在某个酒吧里找到了一个临时服务生的工作。现在这个社会，以貌取人的老板果然还是大有人在。他原本是5个应征者里最没有希望的一个，因为他丝毫没有工作经验，可其他的几个，不是长得太爱国，就是无本市常驻户口，所以老板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在酒吧这种人龙混杂的地方混多了，邵曲文也长了不少知识。那一天，他跑到老板跟前要求道：“老板，我请假几天行不行，和朋友约好了去旅游两天。”当时老板身边也站了个男人，正用很特别的眼神看着他。“要两天啊？这个。。。”老板有些为难，这个时节算是旺季，人手常常不够。“老板求你了，我们旅馆什么的都订好了。”唉，拿人手短啊，做伙计的就是得看别人的脸色。“阿扬，你就答应了吧，不过两天嘛，不差这点的。”那个男人好心地帮邵曲文劝说起名叫阿扬的酒吧老板。“那好吧，你可别忘了回来啊。”“嘿嘿，当然当然。”邵曲文嬉皮笑脸地感谢着老板，瞥了瞥那个陌生男人，却因为他的眼神而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这摆明是视奸啊！邵曲文瞪了那人一眼，倒是让男人开心地咧嘴笑了。

凌晨时分，酒吧打烊。邵曲文锁好门后正打算回头，却被某人吓了一大跳。“你想干什么？”又是那个男人，仗着自己是老板的朋友就了不起嘛？！“嘿嘿，你很有意思，想和你交个朋友。”“想交友网上多得是，自己找去。”邵曲文早已经累个半死，巴不得快点回家睡觉。男人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的恶言恶语，反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Dany，目前单身。”两人正并肩走在街上，闻言邵曲文突然停了停，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父母是洋人？”Dany脾气非常好地笑了笑，说：“你也可以叫我裴安。”邵曲文“哦”了一声，算是听见了。“你没男朋友吗？邵曲文？”本来模糊的意识醒了大半的邵曲文突然侧过头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还有，你为什么说我。。。”“是GAY对吧？呵呵，早看出来了。你的名字是阿扬告诉我的。”“就算我是GAY也对你没兴趣。”“没关系，我会展开追求的，毕竟这样才有意思。”裴安从口袋里摸出烟，抽了起来。“你在意淫吧。”邵曲文冷眼看着他。“呵呵，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这句话不禁让邵曲文怔了一怔，自己有没有争取过呢？“假如我不是GAY，你也会想追求我吗？”“胆小鬼通常都很自卑。”裴安很老练地说了这么一句，让邵曲文回忆起自己的数学老师在讲授某部公式时候的表情，很权威的感觉。“我家到了，阁下请回吧。”转眼弄堂口就在眼前了。裴安微微打量了一下那几排高楼，说：“原来你家离阿扬的酒吧那么近，这倒不错。”神经病，邵曲文转身就走向自己的大楼。“我很期待我们的再次会面。”裴安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回你的火星吧，地球很危险的。”邵曲文也很酷地回了他一句，钻进了自家的楼房。裴安露出兴奋的表情，让人根本察觉不到他已经熬了一个通宵，低声说道：“邵曲文吗？有意思。”

千岛湖的景色，人见人爱啊。邵曲文和方晓冉两人坐在蚊子暴多的岸边乘着凉聊着天。“晓冉，我决定向他告白了。”“你。。。真的？”“我不说他永远不知道，说了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吧。老是憋着也怪难受的。”裴安的那番话给了他莫大的启发，但他没对韩彦抱有多大希望，只是想让他知道罢了。方晓冉伸出手搭在他肩上，说：“我支持你。”心里却微微地不安，韩彦不单是个异性恋者，更是个爱游荡花丛的花花公子，他很担心邵曲文会受伤。“呵呵，没事，即使他拒绝我也不会怎么样的，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他。”邵曲文是很难藏住心事的那种人，他有时候哪怕不说出来，脸部表情也会出卖他，这种性格让他自己也是又爱又恨。

回到了上海，就像从世外桃源跌入了花花世界，嘲杂喧哗加上忙碌的生活节奏，让邵曲文还微微地有点适应不过来。

已经是暑假，韩彦从大学搬回了家住。那一天晚上邵曲文很突兀地把韩彦从他家叫出来，让韩彦有点觉得不可思议。韩志国与方芹倒是没说什么，还以为他们两和好了，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找我什么事？”邵曲文有点莫明地看着韩彦，怎么觉得他的眼光那么。。。炙热？！一定又是自我膨胀了，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尽管你瞧不起我，我还是要告诉你，一直以来。。。”靠，还没说完呢，怎么韩彦的手机响了。等等，这个铃声好耳熟，原来是那首“是你变了吗”。无印良品，曾是他们两个最喜欢的乐队，没想到最终仍是解散了，当初他两为了这事还一起伤心了好久，现在想来，竟有点和自己的故事相似了。邵曲文默默地看着韩彦背过身去，听到他说：“慧慧，我在家呢。嗯。。。在书桌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吧。。。嗯，明天晚上好了。。。嗯嗯。。。好，亲一个。。乖。。嗯，挂了。”邵曲文回忆着，他上次那个女朋友不是叫“欣欣”嘛，怎么这次又换了一个了。他突然想到上个星期在过道里听见老妈和方阿姨的对话，似乎那个女朋友吹了。看样子，韩彦又找了一个。“你刚才要说什么？”韩彦又回过头，再度看着他。邵曲文愣了一愣，觉得自己的勇气被刚才那通电话给消灭得一干二净了。“没事了，我发病呢。”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钻回屋子里去了，留下了皱着眉的韩彦孤零零地站在走道里。

真想和你聊一聊天
很想看看你温柔的容颜
多想听你说自己并没有变
很想看我们从前的照片
多想和你再接近一点
你现在的心是靠在谁的身边

是你变了吗我的影子笑我的人好傻
是你变了吗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步伐
是你变了吗对你的感觉应该停止吧
已经不明白你的想法
已经不再看见你眼中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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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文，一杯Martini。”邵曲文从吧台里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火星大叔，虽然叫一个三十不到的男人大叔有点夸张，但是他高傲的态度就是让邵曲文不爽。他愤愤地把橄榄往酒里一扔，也没管是否溅出了几滴，递到裴安面前。“看你这表情，让我很高兴，说明你还记得我。”“当然了，外星人在这里是很少见的。”邵曲文敷衍地一笑，来回张望了一下，刚过晚饭的时段，还没什么人在酒吧里进出。裴安笑了笑，觉得和他逗嘴有种说不出的愉快，似乎能卸下一天的面具而做一个真正的自己。“我很纳闷你这样的性格是怎么招待客人的。”“大叔您刚才不是瞧见了嘛。”“大叔？呵呵，我才二十八就给我冠上这个称号有点太早了吧。”“你脸上的皱纹已经说明你的心理年龄早就超过了这个数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瞎掰会儿吧，邵曲文想着。“原来你已经把我观察得那么仔细了。”邵曲文刚想回嘴，就听见老板突然叫了一声，“Dany，你今天也在啊。”老板也走到吧台前坐了下来，与裴安聊了起来。“你最近来得很勤啊，这样才对嘛，你也是半个老板，不能老把事情都推给我做吧。”邵曲文背后滑过一丝凉意，原来这个大叔也是老板，他之前都不知道还说了那么多挑衅的话，自己这下子会不会被开除啊。“我这不是信任你嘛。”裴安眼角也瞄到了邵曲文的表情，笑意更浓了。

待阿扬消失后，裴安转过头，好笑地看着邵曲文来回擦着早已发亮的桌子。“看什么看！要炒我鱿鱼就直说。”邵曲文把抹布一扔，一副天地之间我最大的表情。“我留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炒你呢？！”裴安一手抓过邵曲文的右手，悠闲地打量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你情人送的吗？似乎很廉价呢。”邵曲文有点发怒了，用力抽回手，说：“不用你管，裴老板。”幸好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人的唇枪舌战，裴安似乎有什么急事就离开了。

此后几乎是每两天，裴安就出现在酒吧内，不忙的时候会和邵曲文逗几句，忙的时候就是站在角落里用非常专注的眼神观察着他，瞧得邵曲文浑身发毛，但碍于工作的原因，他也不能对此做出反抗，只能一心企求假期快过去。

终于看到自己的好友得到了幸福，邵曲文很是羡慕，但是每个人的缘分毕竟不同，也许他的那段注定是颗不结果的树。

他怎么会答应这个老男人出去约会的呢？！邵曲文自己也有点糊涂了。裴安先是带他吃了顿好的，然后又是给他买了一大堆东西讨好他。“喂，这些东西是你硬塞给我的，我可没有问你要。”邵曲文在弄堂口对着裴安说道。“知道了，你又不是money boy，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算在追求的一部分里。”都快9点了，再不回家父母就要骂了，唉，头疼的是，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这堆礼品呢，就说是用自己工资买的吧。“好了，那我上去了。”“等等！”裴安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也不管他手上大包小包撞在了自己的腿上，对着他的嘴唇就是一吻。只不过才几秒的时间，他又随即放开了他。“小可爱，我走了，不要想我哦，拜拜。”裴安很潇洒地消失在邵曲文的视线范围内，留下了一脸茫然的他。那个混蛋刚才不会是。。。吻了我吧，靠，竟然敢吃我豆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邵曲文似乎又想起什么，赶紧转头四处打探了一下，希望没被人看见，眼睛却突然捕捉到了一个人。。。“韩彦。。。”韩彦站在不远处，似乎也是刚回家的样子，但依照那个阵势，他应该已经站了一会儿了，也就是说。。。邵曲文一惊，觉得自己心跳似乎都感觉不到了。不过韩彦没有理他，只是走过他的身边，率先上了楼回了家。

比他晚到的邵曲文还来不及放下成堆的东西，就听见自己父母的声音从韩彦家里传出。他把礼物先是往自己房间里一扔，然后就跑到韩家，推开没关的门打算看个究竟。“小文也回来啦！”方芹第一个看到他，就连忙把他拖进屋。“来来来，你爸妈在我们这里吃火锅呢，正好彦彦也刚回来，你们坐下来一起吃。”邵曲文先是看了看帮他腾出位子的父母，又瞄了瞄同样也是站着的韩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韩彦看着自己快喷火了。“妈，我才不要和他这种人一桌吃饭！”韩彦突然暴出一句，使全场安静下来。父母们都没说话，心里琢磨着原来这场别扭还没闹够啊。“瞎说什么呢，有什么事不好解决的，都过了那么久了，忘也该忘记了吧。”韩志国出来打圆场，把自己的儿子硬往凳子上扯。邵曲文心寒地看着韩彦，明白他一定是在为刚才的那一幕生气，但他暂时只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尴尬愣在一边。突然，韩彦像发了疯似的跑到他跟前，甩了他一巴掌，还骂道：“你是同性恋还敢在大街上炫，要不要脸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在听到这句后都“唰”得一下脸色死白死白的，韩彦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也惊呆住了。方芹倒是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骂着自己的儿子，“彦彦别胡说！”又转过头对邵曲文的父母说道：“他刚才是气头上，口不择言瞎说的。你们别听。”邵鸣远“啪”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压，站起身抓过邵曲文就往自己家里拖，萧虹担忧地跟在后面，还直跟韩家说：“对不起，没事的没事的。”韩志国也发火了，站起来还给韩彦一个巴掌，把他带进房间里教训去了。

“你说，彦彦说的是不是真的？”邵鸣远的口气似乎正处于压抑状态，邵曲文被扔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手捂着发疼的手臂。说吧说吧，反正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他心底这么说道，嗓子却哑哑地发不出声。“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啊！你个混小子。”邵鸣远用力往自己儿子身上一揣，刚想继续动手时被萧虹给劝住了。“别打了别打了，鸣远！别发疯了！他是你儿子啊！”最后母亲的口气从劝说变成了撕心裂肺地惨叫，使邵鸣远总算恢复了点理智，扔下一句“我没他这样的儿子”就离开了房间，一个人闷闷地在客厅里砸东西。

耳边还响着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萧虹跪在地上轻轻抚着儿子的脸，问着他有没有事。邵曲文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做什么或是该说什么，他很害怕，十几年来第一次那么害怕。父母会因此把他遗弃吧，他想着。一抬头，看见母亲老泪纵横的脸，怎么觉得她突然老了那么多。他想说对不起，可仍是挤不出声音，好像脖子像被人掐住了似的。

那一晚，父母都没有再为难他，黑黑一片的家中，邵曲文却知道，没有人真的入睡。他悄悄地跑进厨房，开始寻找起什么东西。

突然“乒”得一声，似乎有东西掉到了地上，把父母都惊吓了过来。邵鸣远一打开厨房的灯，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跪坐在地上，右手正捂着流血不止的左手腕，身侧还躺着一把沾血的菜刀，把他吓得身体都发抖了。萧虹也看见了这副景象，先是一大叫，然后连忙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儿子，“宝贝，你不要想不开啊！呜。。。你怎么能自杀呢！你怎么能扔下妈不管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哪怕是杀人放火我也认了啊！”邵曲文只是觉得手疼得快昏厥了，无力地说道：“妈。。。不是的。。我没有。。。”还是邵鸣远反应机灵，立刻把他从厨房地上抱了起来，冲下楼打算上医院。韩家似乎也听到了这个不小的声响，全家出动地跑来一看，只来得及看见邵鸣远抱着已经接近昏迷的邵曲文在电梯前焦急地等待着。韩彦看见邵曲文手上滴个不停的鲜血，也是早吓得六神无主了，方芹连忙从家里找了块毛巾包在他的手腕上，只希望能稍微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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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曲文，我真服了你了。”方晓冉坐在他身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会用刀就不要胡闹，看看现在，都成了变相自杀了。”“这怎么能怪我呢，我挑的明明是那把钝得已经不行了的旧菜刀，打算幻想幻想自杀的感觉而已，谁知道我妈把那把刀也拿去磨过了。我也委屈的啊，差点小命给玩完了。”邵曲文窝在自己床上，摸了摸包扎完好的手，但其实他心里觉得这次牺牲还是值得的。“曲文，你爸妈还不知道你不是真要自杀吧？”方晓冉想起为了此事特地请假留家看守他的萧虹。“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我爸非整死我不可。”从医院回来后，邵鸣远虽然对他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态度上似乎已经出现转机了。“那混蛋有没有来看过你？”方晓冉压低声音问道。“被他爸妈逼迫着来过一回，给我道了个歉。”邵曲文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韩彦那个混帐，“我放弃了，这次是真的放弃了。”他说完就摘下手中的戒指，打开窗户，奋力往楼下一扔，似乎想丢掉的，还有自己的记忆。

当晚在酒吧，邵曲文像阿扬提出要辞职时，阿扬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让他坐着等等。没过多久，裴安就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要辞职？”裴安有点意外他的这个举动。“你有眼睛不会自己看？！”邵曲文抬了抬裹着纱布的左手腕。“割腕自杀？”第一次在裴安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让邵曲文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一局。“要不是你这个变态强吻我被他看见，他又怎么会在我父母面前揭发我，害得让我想到自杀？！都是你这个混蛋。”“他？哪个他？”看到邵曲文的态度，让裴安对于他自杀这件事开始半信半疑起来。“不关你的事，反正事情变成这样，你是罪魁祸首。”裴安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腕。“喂，你快让阿扬同意我辞职。”再不回去要挨批了。“你要是以后突然觉得没地方去，就打电话给我，你知道我是一个人住。”“大叔，你不会是想拐我上床吧。”邵曲文狐疑地盯着他，对他的好心不屑一顾。“如果你有需求，我会满足你的。”裴安好笑地看着他，觉得邵曲文在他面前就如同一只小刺猬，只爱扎人。“那我必须告诉你，我只做1号，只怕大叔你无福消受了。”“假如对象是你，让我在下面，又有何妨？”裴安云淡风轻的语气让邵曲文觉得有些想撕碎他的那张嘴。

终于辞去了工作，邵曲文貌似轻松地走在炎夏的夜晚。他突然发现裴安很了解他，程度深到足够让他心惊胆战，因为在踏入家门那一刻，他犹豫了，或者说，他畏惧了。连家都不敢回的人，还能上哪呢？

邵曲文低着头，一手还搭在门把上，眼睛却呆滞在父亲的那双皮鞋上。记得小时候，他最爱半拖着父亲的皮鞋在走道里晃来晃去，似乎可以让自己有种长大了的兴奋。父亲的尺码没变，可皮鞋却不再是当初的那双，就像他，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男孩。

他脱下自己的鞋，缓缓把脚放进父亲的皮鞋里，如今却是正正好好地固定着，不再有自由的感觉，只剩下束缚着的压抑。于是他再度把脚从鞋里拔出，却仍没有开门，只是蹲下身，重新绑好自己的鞋带。

隔壁的门发出响声，韩彦出现在微暗的走廊里，轻轻地带上了自己背后的门。“我们谈谈好吗？”也许是刻意得等待过自己，否则邵曲文不会相信这样的巧合。“我和你没话说。”邵曲文暂时不想回家，所以他转身就走。“等等。”韩彦拉过他的手，把他带到无人的楼梯间里。

“你想说什么？”光秃秃的灯泡发散着昏黄的光亮，这种不暗不明的色彩让邵曲文不禁心生厌恶。“你一定很恨我，我知道。但是自从你那晚想轻生后，我也想了许多。”邵曲文在楼梯上坐下，看着站在对面的韩彦，没有说话。“我想，也许我根本就不歧视同性恋，也许我的表现只是某一种程度的虚张声势，而那晚我说的那些话，可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嫉妒吧。”邵曲文沉默了许久，才说：“姓韩的，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你的什么‘也许’，‘可能’，我要听的是。。。”他突然住口，真想拍自己一掌，自己的嘴又开始不经过大脑了。“你要听什么？”韩彦问得急切，却只见邵曲文站起身欲离开。“我什么都不想听，我该走了。”“别走。”突然冲上前的韩彦一把抱住邵曲文，让他意外地一愣。“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总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你会就此消失时，才明白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邵曲文猛地推开他，说：“韩彦，你知不知道得你说的话有多假。前几天还在和女朋友亲密打电话，还骂我是同性恋不要脸，今天却突然跑到我面前说了这么一堆话，你以为我会信吗？！”“你不相信我？”韩彦有点恼羞成怒了。“反正爱相信你的人大有人在，不差我一个。”邵曲文刚想走，韩彦就生气地把他压在墙上，重重地往他嘴上吻去。若是换做几天前，邵曲文恐怕会因此而开心雀跃，可是现在，除了想哭的冲动外他不再有别的感觉。“混蛋！”他推开韩彦，往他肚子上就是一拳。没等韩彦反应过来，他就用平生最快地速度跑下了楼。

路上车水马龙，他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手机响个不停，来电显示着家里的电话号码，邵曲文却不敢接，干脆就关了机。走到街头的小型喷泉广场，看着大理石地面上的三角形，指着三个不同的去向，似乎暗示着他三种不同的命运。他可以回到酒吧，重新品尝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可以去找裴安，让他收留自己，当然这也不是无条件的；或者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地跑回家，让父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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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最终篇

邵曲文刚打开家门，就听见迎上来的母亲说道：“小文，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和你爸都急死了。好了好了，现在总算回来了。”邵鸣远也总算舒了口气，但仍不免骂了几句。

深夜在房间里，萧虹推开了儿子的门，看见他没有开灯却坐在地上沉思。“妈，我们不能搬家吗？”邵曲文问了一个自己明知很幼稚的问题。“为什么呀？因为彦彦吗？”“妈，其实我。。。我喜欢他。”萧虹哑了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喜欢他很久了，但是他身边永远是各种各样的女人，等到我完全放弃的时候，他又突然跑来找我说他在乎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妈，你肯定觉得我很恶心吧，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邵曲文越说越哽咽，从那晚出事以来他还没有掉过眼泪，现在在母亲的身边反而让他有想痛哭流涕的冲动，把所有的伤痛和委屈全都倾泻一空。萧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搂住自己的儿子，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感情的事永远说不清楚谁对谁错。

第二天一大早，她敲响了韩家的门，把韩彦叫了出来。“萧阿姨？”韩彦没有很惊讶，但是却很不安。“彦彦，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小文的事。”“他都告诉你了？”“嗯。我来只是想问你，你真的确定你对他的感觉吗？我的意思是，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两个男人的爱情是会被。。。”“阿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那么确定我自己的感情。如果小文答应我，我不介意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爸妈或者公开，我等的就是他的一句话。”“但是你以前交的都是女朋友。。。怎么会突然。。。”“过去我没发现，或者说，我略微知道，却不愿去深究我对小文的感情。我是在逃避，我承认。自从小文进了医院以后，我才明白我爱他早已经超乎了朋友之间的那种爱。”“其实小文也很挣扎，昨晚他哭了很久。现在想来，我觉得自己这个做妈的也的确缺了点心眼，他对你的感情，其实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小文以前手上的那只戒指，是你送给他的吧？”“戒指？”韩彦皱起眉头，微微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送给过邵曲文例如戒指这样直接的礼物。“呵呵，看样子是我弄错了，不过这个也不是重点。彦彦，说心里话，我真的是千百个不愿意我家小文是个同性恋，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们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样，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与其比起外人，我更情愿他能和你在一起，虽然我知道你父母肯定是不会乐意的。你觉得我自私也好，我只希望小文能开开心心的，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两年，他一直闷闷不乐，藏了许多心事，我想这大部分都与你有关。如果你可以的话，就加把劲，把他变回原来的自己，好吗？”几乎可以算是一番长谈，但句句却是出自萧虹的真心。“阿姨，我会的。”韩彦的双眼由于得到了萧虹的准许而变得闪亮。“那你去找小文吧，我也正好要出门一次。”萧虹笑了笑，最后拍了拍他的肩算是鼓励。

韩彦看着邵曲文平静的睡容，不禁感叹，自己有多久未曾见过这样的他了。睡梦中的他纯真得像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孩子，韩彦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停留在他嘴巴右侧不远处，他记得，每当邵曲文一笑，这里就会出现个酒窝，可是自己又有多久未曾见过他笑了。他真不是人，竟然把自己最心爱的宝贝折磨了那么久。不知不觉中，他怜爱地覆上他的嘴唇。

“唔。。。靠，你这个混蛋，又偷袭我！”等到邵曲文完全清醒时，他便使劲推开韩彦。“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昨天那个是冲动，那刚才这个又是什么？！”邵曲文防备地坐起身子，微怒地盯着他。“你真的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不给！除非我死！”韩彦突然一笑，说：“可是你妈刚才来找我，说你爱我爱得要死。”邵曲文瞪大了眼，“不可能！”老妈不会那么八卦吧。“你眼睛好肿，是昨晚哭的吧，委屈你了。”韩彦伸手就想去抚摸他的双眼，被邵曲文一臂挥开。“你少挑拨我和我妈的关系！”“那你以为我是怎么跑进你家，还进入你房间的？”这时邵曲文才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有一定根据的。“不管如何，我才不爱你，你别太臭美了！”“傻瓜，不爱我怎么会给我你的初吻？不爱我怎么会戴着我送给许洁的戒指？不爱我在看见我和女朋友亲热的时候怎么会吃醋？”“可是你让我那么失望，再爱你的心也会死的。”虽然听到他的叙述有些尴尬窘迫，邵曲文的眼睛里仍闪过一丝受伤的痛楚。“给我个机会补偿好吗？从现在起，我只想你一个人，我的世界里除了你不再有别人，好不好？”“你怎么证明？”邵曲文挑着眉毛看着韩彦问道。“今晚我就去和我爸妈说，说我只爱你一个。”韩彦握住他的手，微笑地说着。“好！一言为定！”哼，我倒是要看看你说不说得出口，邵曲文暗自想着。“那你也得答应我，等我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没问题。”韩彦自信满满地笑着，邵曲文却开始有些担心了。

晚饭后的每一刻都变得那么磨人。新闻结束了，转台看了电视剧，电视剧结束了，再转台看MTV，邵曲文只看见里面的那些人动着嘴，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或在唱什么，心慌意乱地快发疯时，手机总算响起。“我在楼下等你。”是韩彦发来的短信，邵曲文没多想就跑下了楼，连父母都忘了通知。

“喂！”邵曲文走向背对他的韩彦，心里忐忑不安。“你挺快的啊，呵呵，看样子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邵曲文走近他才发现韩彦的脸有些不对。“你被打了？”问出口的时候，他双手已经紧握成了拳。“我妈专攻脸，我爸专攻身体，他们夫妻还挺会分配的。”“你竟然还真说了！一定很疼吧。。。”邵曲文的脸皱成了一团，好像挨打的是他一样。“我没有说出你的名字，是怕他们找上你爸妈，造成困扰。你不会怪我吧？”韩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是个疯子，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说，大白痴！那现在怎么办？”“断绝关系，还能怎么办？！”闻言邵曲文不禁瞪目结舌，韩彦父母的反应比他爸妈的恐怖多了。“你爸妈肯定怪我不好，把你带坏了。。。”唉，没想到他们的事情把两个家庭都搞得一团糟。“对不起，其实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早点承认就好了。“别说了，你跟我回家吧。”韩彦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回学校去就行了。要是我爸妈去骚扰你们，你别理他们就行了。还有，明天我就开始去找打工，以后一定要学会自力更生才行。放心，等我熬过了大学就好了。”邵曲文没有再说话，只是走上去轻轻抱住韩彦。明知道他以前对自己那么糟糕，但还是忍不住会心疼，这次他真是爱惨了。“好了，你先上去吧，早点睡觉。”韩彦拍了拍他的背，让他不要再担心。邵曲文松开他，快速在他的嘴唇上一点，“我承诺过的，我做你的人。”本来想笑的韩彦却在脸部一痛后变得龇牙咧嘴，让邵曲文“噗嗤”一声喷笑出来。“不许笑你老公，听见没！”韩彦没好气地看着他。“我没笑我老公，我在笑我老婆呢！”“你可别得意，等我伤好了就好好调教调教你。”邵曲文故意做出一副花痴状回嚷道：“我好期待哦，老婆。”把口头上一向占不了上风的韩彦气得半死。

在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前，韩彦突然说：“宝贝，笑一个给我看看。”邵曲文莫明地瞪着他，说：“干吗呀？！”“就是想看嘛，快点。”于是他不甘不愿地扯出一个笑容，韩彦见状，就侧过脸在他的酒窝上亲了一口，也不管车里的司机用是何种眼神看着他们俩。“回去吧，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邵曲文点了点头就目送他离开了。

站在马路边的他抬头一看，咦，今晚还是满月呢，怪不得那么亮。此刻正沉浸在幸福中的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

几天后，上海郊区的滨海古园中，裴安静静地坐在一块墓碑旁。“唉，那个小鬼怎么也和你一样，心里早有人了呢。”他看着照片上笑得纯真的人，口气有点愤愤不平。“你要真在天有灵的话，好歹也让我成功一次吧。”段霖还是在笑着，颇有嘲讽的意味。“不过他和你当年还真像呢，嘴巴凶得很。”裴安让自己稍微沉浸在回忆里，随后说道：“霖，你现在也和他一般幸福吧。”转头再看向他，段霖似乎正用表情回答道：“安，相信我，你也会的。”一阵风起，吹动了不远处的柳树，裴安低笑了一声，伸手抚上照片上年轻的脸庞，说了句，“谢谢你，霖。”

不在复活 · 发表于 2009-6-27 17:24

故事还挺好的，可是结局太过简单了…貌似作者写累了…

chenyutd · 发表于 2009-6-27 22:33

顶一下　　　　很好看　　让人期待爱情

qplzx · 发表于 2009-7-3 17:19

好长看完了不错
结局不悲惨 OK拉！

小丑00 · 发表于 2010-7-3 22:00

谢谢！

zhinan · 发表于 2010-7-5 10:33

哇，好长...
慢慢看，写得不错

小街1 · 发表于 2010-8-2 22:20

哇，好长...8 i8 [: f

a28631600 · 发表于 2011-3-18 07:53

终于看完了，好长啊，不过不是悲剧的结局，很好的说！~！~
顶一下！~！~！~

wangjiangan622 · 发表于 2011-3-18 14:58

没看第二部，第一部还挺感人的，两个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你很幸运，遇到了身边的人，正是你想找的，可傻傻的我，还在期待着一份上天注定的感情，好想要哦！
其实十几年都过去了，如今的我已步入而立之年了，工作生活也都不如意，想想十年前的自己，对感情的要求苛刻到了极点，可如今看到你们的感情也有过这么多的曲折和小插曲，最后两个人能够不计前嫌在一起，也蛮不容易的，祝福你们，希望你们的爱情能够长长久久，幸福之花永远为你们开房！！！！！祝福！！！！！！！！！！！！！！！！！！

wangjiangan622 · 发表于 2011-3-18 15:37

第二部也看完了，貌似都是有点小坎坷，最后却都成功了的爱情，好，祝福你们，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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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言情] 别叫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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