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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6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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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尘封0 T& T- w7 [; Y( f3 K/ F
次日早上,文溪正给水生小心翼翼地换着药,水生则笑呵呵地坐在炕上。2 D0 m, W, Y2 E1 x) ]1 F& L
文溪瞪着水生,嘟囔道:“受了伤还这么乐呵?”& c" D/ f2 D/ |# _4 f
水生嘿嘿一笑,“能被溪儿这么贴心的伺候,俺咋能不乐呵呢?”9 _6 u" n4 @* g9 }" W7 b w
文溪哭笑不得,“说得好像我对你有多不孝顺一样。”
$ p5 z, ]. N6 Q! h) | 水生没有答,仍是笑着看他。( h9 P5 [7 ~# Q, J
文溪被看的脸微微一红,伸出一根指头把水生的脸转过去,“不准看!”
, H2 ?* p; K3 w5 M; @# ^' V 水生顺势扭过头,一边笑一边讨饶道:“不看了不看了!”9 p. e2 n; K' i$ Q3 y4 y+ m
文溪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指头,继续给水生换药,水生揉着脸,忍不住不满地说道:“自己侄子都看不成了,俺这当叔的可太没面子了。”
% K: |' x3 d4 E* Z- {& ]& W" f 文溪动作一顿,嘴角抽了抽,瞅着水生黑黝黝的后颈皮就是一捏,“不要乱动!”/ O6 }1 r0 n) @1 m( p( T
水生连忙点头,盘起腿坐好,文溪满意地换完药就下了炕,把药膏和纱布放进柜子里,“我看伤口已经结痂了,这药效还蛮不错的呢,还有啊,这几天伤口肯定会发痒,一定不要挠,知道吗?”' J# t/ v' }6 Y, t, N ]
水生头靠着墙揉着脖子,一边应着一边说道:“瞧瞧,这回从小侄子变成小妈子了。”8 B+ ?% f1 u# G
文溪回头佯怒瞪了水生一眼,作势又要捏水生后颈皮,水生连忙用手捂住后颈,“哎哎哎,不说了,俺不说了!”
* k" N0 n" d- \9 Z* ^ 文溪对着他“哼”了一声,擦干净手上的药膏就出了卧房。" l6 D% {1 V2 g5 e4 \" k7 ?, O- b( t
其实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总忍不住管水生这管水生那儿的,好像只有通过这样他们才能显得和那些相爱的人一般,婆娘唠叨汉子,汉子默默听着婆娘唠叨,两个人平凡而幸福地搭伙过日子。好像只有通过这样,他和水生才不会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叔侄。5 L0 }* d3 n9 Q- b v* n; g8 W6 h- P
文溪迈开门槛的时候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炕上的水生,水生扇着蒲扇,嘴角幸福地咧开。& N, {2 V, J1 B
他看了半晌,又默默地收回视线,垂眸,进了伙房。, T* t4 d9 U# }! D2 }
片刻后从里面端进来一碗绿豆汤递给水生,水生接来满足地猛喝一大口,愣大一碗的汤瞬间少了一大半,文溪忍不住道:“锅里还有呢,小心别呛到了。还要吗?”
! n% _2 A" u4 M 话音刚落,水生就把空碗递给了他,还赠送给文溪一个憨憨的笑容。
3 P8 q* M4 e _; L 文溪忍着笑,戳了一下水生的胡子,道:“想再喝自己舀去!又不是没手没脚。”
& y2 U6 x6 G" x+ a 水生听完竟然直接瞪大了眼睛,一副神情就好像文溪做了多么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事一样,随后他又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而在文溪这里看来,只是水生不停地对他眨巴眨巴眼睛。. `& H. F$ E2 C: T2 b/ U
文溪终于破了功:“……”算了,谁叫自己看上这只汉子了呢?
# u; b4 ~1 k, K2 f# I: S3 t5 R1 R 文溪无奈接过碗回了伙房,在他走后的一瞬间,身后本一副可怜模样的水生却早已经乐开了花,笑得都找不见眼睛了。) t) i! _# l6 ?! b$ t; }
伙房里,文溪正把一勺粥舀进碗里,突然就听见院子里的大门声突然响起。: x) H6 c/ x, a: R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把碗放在案上,喊了一声:“来了!谁呀?”+ w1 s" _) M3 h+ c
外面声音响起:“文溪侄子?哎呀,是我,你马婶子!”- X: G2 X( G& f) w: r5 ]
“马婶子?”文溪想了想,片刻后恍然大悟,“哦!您等会我这就给您开门!”
" A D: M7 q& N$ ?5 B 门开了之后,文溪就见马小燕和他汉子王德安手里提着鸡蛋和菜,鱼鸭肉一类的东西,正有些局促地看着他,“文溪侄子,你叔他在家没?”( n/ c5 O$ Q& d, {1 z' l
屋里面的水生听见响声也汲着拖鞋走了过来,见俩人提了不少东西,连忙道:“都说了不要你们拿啥东西,咋还拿这么多?赶紧拿回去!”
* u% z" W+ M( v3 R) W3 N 马小燕愧疚地看了看水生,又回头看了眼王德安,王德安点点头,走到水生面前,“水生哥,都是小弟的不是!医药费我们没出,这些东西水生哥你必须收下!”
% y6 ~8 f1 ~4 V: f* e! Z 说着,王德安竟想直接跪下,水生和文溪都吓了一大跳,水生连忙凑过去把王德安给拉起来,王德安眼眶通红,声音发着颤,“本来就是我们自己家的事,还连累水生哥,把你给打了受了伤,我这……我这哪有脸再在家里端坐着啊!”+ b" O# p5 l. B/ h# c
马小燕也抹着眼泪,哭啼啼地说道:“这么多年来大哥和赵伯帮衬了额们马家这么多,额爹他面上不说心里都记着呢,但额爹拉不下面子道谢你们,额们做子女的就得来上面道谢,哥你也莫做推辞,都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你且收好,权当是……咱赵马两家过过关系。”
4 P1 ?5 b" A/ d2 x: P) F8 b 王德安在一旁说道:“我们带着赔礼跟谢礼一块送过来,也是因为瞒着我爹他老人家,这些东西我爹其实早就备好了,就是找不着个时机送过来。”# c; `+ {# F( B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也是叫水生和文溪拿不准注意来,水生想了片刻,还是把二人请进院子里坐着,待二人坐好后,水生便说道:“你们莫急,情意俺也晓得咧,但这东西俺只拿一半,另一半你们拿回去。”
5 T2 _% U3 k. f9 ^# ^; [" U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拗不过水生,只好道:“行,都听哥的。”/ T% `: L/ e' h, p: a8 x1 Y
水生点点头看了看他们,转头见文溪去了屋里,马小燕便说道,“哥,那女的找你没?”
+ \1 {, f& H$ J! r4 M 水生一愣,摇了摇头,“没有。”
6 q7 H( e. ]; _& F) v 马小燕神情有些恍惚,像是不安又像是寥落,“那宋春正呢?”
: h2 ~5 S6 G5 H4 ^5 h! Z “也没有。”
) L& F Z* |( y( l9 _ 马小燕本来一直盯着桌面,这会突然看向水生,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 h: O" m$ D) o% ]' B 王德安在一边一直沉默着,此刻他突然出声道:“哥待馍馍也是掏心窝子的好,小燕她心里难受说不出来,我说。”
+ s! N, i8 d7 H3 A$ `! W7 @! ? 王德安用手摸了一把脸,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宋春正在大伙面前一闹,村子里便有了许多闲言碎语,这事若是假的,也就罢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偏偏……”' K4 Y+ ` Z2 q& A# _2 J
水生摸着胡子,皱起了眉头思索,“闲言碎语无所谓,重要的是那两个人现在是个什么说法?”0 R$ B0 Z& B% r+ o# E2 i8 e: b* _
王德安呼了口气,整了整情绪,片刻后道:“我爹他没出面,村里人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宋春正本来就是外人,大家伙对他也不尽是相信。还有杨海玫,昨个儿下午咱村西边的一婶子刚好瞧见她朝我们家去了,片刻后那宋春正也过来了,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甚至还吵了起来。”
$ a1 S& I% @( s% y4 M& K/ B 他的手放在桌子上,微微攥了起来,“只要馍馍好好的,他俩怎么样都行。今早上听说他俩一块又去了大队部,要是村长那边点头了,我们这边就更……唉……”4 ?. J3 I" M" Y- ?7 b* h/ E
水生没有说话,他明白,马家夫妻带东西不仅仅是道谢和道歉,更是想让他为留下馍馍出一份力气,村里人大多端着凳子冷眼瞧着,而能帮他们的其实只有几个人而已,而这其中,也就他赵水生和他爹帮的忙最大。3 `- O% _& O0 u7 u
马小燕在两人沉默之时,可怜凄苦地说道:“额和老王要不了孩子,馍馍就成了额们家的独苗苗,就算不是额哥的孩子,那也是在从小在马家在西河口长大的,额也没办法咧,没了馍馍额们就没了种了呀!” d1 K& |- ?8 s$ t1 b3 i/ G
马小燕说完,竟又哭了起来,王德安把她揽进怀里,慢慢拍着她的背安抚她。2 c; q' |/ f5 R: s0 r
水生坐在凳子上,手放在膝盖上摩挲,叹了口气,余光却瞥到屋里门边边的米白色的衣角。
. ?) H$ q: N0 q0 C* P# m8 ] 他愣了愣,微微一笑,转头对夫妻俩人说道,“行,你们先俩甭急着,馍馍这事俺跟俺爹自有办法。”8 @; {, p3 Q9 U) I, ?6 b3 r# I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对着水生点点头应了一声,王德安叹了口气。
- }5 n; y# [* Q5 _9 S! M4 F 俩人站起身后对着水生躬了躬身,水生连忙侧身避过,也站了起来,拿起夫妻俩带过来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他们手里。2 L' U+ m# U; b. `% @' e
大手拍了拍王德安的肩膀,没多说什么,稍微再说了一两句别的就送夫妻俩人走了。 W' ^- ^# `: n
等他再回到院子里,就看见文溪倚靠着屋门看着他。- L# l/ G: v: p: k/ s
“不是说留一半给咱自己么?”9 M* @' I( A+ C' J
水生失笑,走过去刮了一下文溪的鼻子,“咱家自个的还不够你咥咧?”1 ~) d6 Z; W! y( ^+ x: R* r
文溪侧头,摸着酥酥麻麻的鼻子,嘟嘟囔囔道:“我当然不是馋这个,我只是……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5 k( q! S$ F% G: R- O* P 水生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院子里的凉椅上坐着,自己也坐在他身边,攥着文溪的手亲亲摩挲,“早都说了,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什么事都有叔呢,你就只需要把饭吃好,把觉睡好就行啦。”
; h1 N) c# |9 { 那硬硬的老茧其实摸着并不舒服,甚至还有些刺痛,可是文溪却是对这种感觉上了瘾,被水生的大手牵着,被他吐出的每一丝气息烧灼,他此刻因想起馍馍而感到的无力和失落顿时被抚平。, E, ^2 }! r, A7 q+ W' \$ p
文溪点点头,笑了笑,“好。”
3 m5 ~8 x/ Y# K% M, c, K( V 说到底,他和水生的初心都只是希望馍馍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e, ?5 }8 {0 R
文溪闭上了眼,可是,这真的能实现吗?
. G2 ^9 o. A& ?' I% b 马家和宋春正。# |; F# a" R2 g: ^- t0 }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馍馍在他们眼里究竟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还是一个应该好好爱护的孩子。* d) z0 p1 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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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M& M" o( N 午后热喧,蝉鸣也被风吹得散漫。7 x1 x8 V* p- H
水生站起身,把睡着的文溪从椅子里轻轻抱起,走进屋放到了炕上。
& M) w& l" I ?$ [7 S7 M 水生坐在炕边,静静地看着文溪的睡颜。9 I+ @/ [ O: Z( l, d' Z% G
他抬起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地而又温柔小心地,用带着茧子的指头扫过文溪的侧脸。$ x8 Y- c; Q* r
像是对待一件珍宝,无比珍视。
9 m: l/ n2 L, G; W. m( r; K 水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恍惚,他的视线飘到桌上的一个木盒。$ q2 ~: a A, X# i8 p2 ]
木盒沐浴在窗外的阳光下,空气里懒散的浮尘点缀在周围,水生看着它,良久都未收回视线。
, a i1 E, m7 d# D/ a5 {, _- g7 T 身旁的文溪动了动,水生兀的回神,低头看去,原来是睡熟的文溪,下意识地攥住了水生的衣角。
. @) N0 R& }1 k/ z8 [3 K 水生微微一笑,手抚上文溪的头发,轻轻搓弄起来。
, z: h0 `! P E* `3 `: L& @ 他的视线又回到了那个木盒上面,这一回,他轻轻地把文溪的手拿下来,起身,走到了桌子跟前。
; V$ U5 s+ z3 K, n# O 他的手迟疑了一瞬,仍落在了木盒的盖子上面。
; k& b6 V2 i1 H6 j9 D. B 水生轻轻拂过盒子表面上的每一处雕花,那细细的尘埃弄脏了他的指尖他也未曾在意,只是从每一处雕花一直轻抚到盒口的金锁。
( P) \* i( k) j “清平” J- h+ b2 l# A! T2 l0 u
水生的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9 O* ?( ^( Y' N) l0 U) Y8 P
他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这一回,他的眼里多了一份坚定。
# A3 q4 N+ Y) b, l( T( } 盒子声轻响,水生打开了木盒。4 p# g3 q! C3 n. R
这一打开,水生便愣住了,他微微睁大了眼,似难以置信一般,手掌颤抖着,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老旧的彩色照片。2 q5 x0 V7 o+ B' M
相纸是一种很有常见的种类,因时间的磨损而发黄掉色,在相纸的背面,模糊的蓝色笔迹写着一串数字:# ^+ w4 W% e7 } z5 G% Q- H9 k
“86.7.14”# T/ C) Y) a3 P! \- t7 \
照片的正面,是一对站在一棵分外眼熟的树下的男女,两人旁边还有一头牛在坡上吃草。# m7 C. f* i. J; x- e$ J( B
青年坐在坡下石头上,青涩地笑着,身材健壮年轻,打着赤膊下身穿着麻布裤子,一只裤腿卷到膝盖,一只裤腿上都是泥巴,黑黝黝的肩膀上挂着洁白的汗巾。
7 O4 \: @( P. }$ [1 c4 R; u 少女却穿着一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连衣裙,头戴一顶带着百合花的草帽,一只手搭在男人肩膀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侧着身,眼睛看着身后如烟的青山。
$ V# e6 U2 Y0 r( O3 o8 t% b 水生沉默许久,房间里只有文溪轻微的鼾声回荡。
' m7 d) x9 f! J6 I 散乱的树影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指尖微颤。1 @7 F' E+ W' w3 }* h- ]
这时,一阵穿堂风倏然吹来,布帘摇摆,相纸如落叶般,慢悠悠地飘落于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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